在一切都告一段落之後,黎麥的心裡依舊存在着許多困惑。
譬如,小利馬沒有被找到,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譬如,黎麥和張槐序做完筆錄已經是深夜,可在返回酒店的車窗外,利馬這座城市仍舊燈火輝煌仿佛節日慶典。
譬如,在黎麥替布蘭卡選擇的傍山墓地,即便這裡青草綿延、綠樹成蔭,黎麥還是忍不住為那雙年輕而豐盈的眼睛流淚。
此時山間輕柔的風托起她垂落的淚滴,仿佛女孩在勸慰她不要哭泣。
無論黎麥是否願意,這一切已經迎來了最終結局。
參加完布蘭卡的葬禮後,黎麥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消耗殆盡。她躺在酒店的床上幾乎睡穿了一天,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
黎麥艱難地從床上支起身子,雙目無神地在昏暗的房間裡呆坐了一會兒。
接着她踉踉跄跄地走到落地窗前,“唰”的一聲把厚重的遮光床簾拉開。
五點鐘的夕陽光輝已經不那麼燦爛,反倒帶着一點快要燃盡的深紅。
眯了眯眼睛适應了外面的光亮,黎麥這會兒才真正清醒過來。她拿過床頭的手機,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開始思慮接下來的安排。
警察已經繳獲了那一整個販毒團夥,現在沒有安全上的憂慮,所以她打算明天繼續拍攝旅遊手記的秘魯篇。
至于在這邊發生的事情,黎麥沒有跟國内的小夥伴們說得太清楚,畢竟光是一些美化過的情節就已經有些超過那幾個人的承受能力了。
想到這裡,黎麥撥通了張槐序的電話。
昨天回來之後,黎麥感覺自己無論是精神還是□□都要枯竭了,張槐序的精神倒不錯,隻是囑咐她要好好休息,醒了給他打個電話。
電話接通,張槐序的聲音溫柔而歡欣:
“小麥,你休息好了?”
黎麥沉吟,把打算繼續拍攝的想法簡單說了。
張槐序當然贊同,并表示自己一會兒過來,讓黎麥給他開門。
她忍俊不禁,這個張槐序,經過了這麼多事情竟然絲毫感覺不到他的疲憊,他已經證明了他不“文弱”了。
這聲輕笑通過電話落在張槐序的耳側,他隻覺得整片耳廓都泛起一陣異樣的酥麻,手上的動作也快起來。
想快點見到她,已經一整天沒有見她了。
輕輕推開虛掩着的房門,黎麥正以一種很随意的姿勢坐在電腦前,屏幕的幽幽白光照得她不施粉黛的皮膚散發着一種柔和的膚光。
張槐序彎彎唇角,順手開了幾盞房間内的暖燈,整個房間瞬間充盈了恰到好處的光亮。
“小麥,不開燈的話傷眼睛。”
黎麥無所謂地笑笑,看到張槐序手上端着好幾樣食物,香味已經隐隐傳到她的鼻尖。
她摸摸肚子,好餓。
張槐序笑得眉眼彎彎,仿佛一隻玉面狐狸。
他把手中盛着飯菜的托盤放下,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黎麥立馬大快朵頤起來,由于嘴空閑不下來,她隻能一邊吃一邊給張槐序豎大拇指。
張槐序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時而溫聲提醒她慢一些,大部分時候隻是笑着看她進食。
黎麥吃到五分飽,進食的速度終于慢下來。她的唇邊緩緩旋出一個梨渦:
“真好吃,是換了一家餐廳嗎?”
“這個是我做的啦,借了酒店的廚房。”
“嗬,大廚水準!”
張槐序面上謙遜地笑笑,心裡簡直要樂開花:早知道早點做給她吃了,竟然這麼喜歡!
等黎麥完全吃飽,臉上漾出餮足的笑容。
張槐序一邊看着她笑一邊默默收拾桌子上的碗筷,柔聲說:
“相機警方已經找到啦,今天上午的時候還給我了。”
黎麥想要伸手幫忙,張槐序卻推了推她的手,十分賢惠地表示:
“有油,不要沾到你手上。”
她隻好收回雙手,輕輕隔在自己的膝上。張槐序彎腰麻利地收拾着桌面,他垂眸,長而彎的睫羽仿佛鳳尾蝶的翅膀。
曾經,他的每一根睫毛上都住着少女純潔的戀愛幻想。
黎麥盯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經曆過這幾天的事情,她和張槐序的關系史無前例的拉近了,現在和他之間任何的親密接觸好像都理所當然。
這樣的張槐序很熟悉,又很陌生。
熟悉就熟悉在她少女時期曾無數次殷切又甜蜜地幻想着這樣的張槐序,陌生則陌生在那些記憶早已經模糊不清,而張槐序太久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她突然感到一陣茫然,仿佛有什麼聲音正催促着她重新思考和張槐序的關系。
沒等她抓住那個聲音,張槐序修長的五指就在她眼前晃了晃。
“又在發呆,哈哈,被我抓到啦!”
黎麥不服氣地撇撇嘴,梗着脖子回答:
“幹嘛,又沒有什麼事。”
“不是說明天複工嗎?今天晚上要不要提前準備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