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喜很小的時候,就是父母還沒有病死,爺爺也還沒有把他賣掉的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聽說過幽王此人了。
無需更多言語,僅一言以蔽之,曰,末代暴君。
說來短短四字,實則浸透着萬千血淚。
關于幽王的傳說有很多,比如傳聞他天生早慧,落地有智,五歲遍覽群書,八歲博古通今,十歲已現帝王風姿,乃千古一見的不世奇才……
再比如傳說他幼時體弱,曾幾度瀕死,離魂時甚至去到過魂歸之地,卻得天命護佑平安歸來,還帶回了一塊不屬于人間的陰陽神鐵……
人們曾一度很愛聽這些傳奇故事。
那時王制尚在,世人本以為他會是天眷之子,當成為一代曠古明君,可誰知天不随人願,最終卻成了活生生一個人間閻王,隻給這世間帶來了無盡慘痛。
百姓對他恨之入骨,世間少有讓正道邪道、富貴草莽能同仇敵忾的存在,但幽王做到了,他殘暴不仁,獨斷專橫,拿天下作消遣,視人命為草芥,他在世道太平之時挑起戰事,在民不聊生之際大興土木,其所作所為令人發指,當世衆生苦不堪言。
隻因為他一人,便讓黎民蒼生在水生火熱中掙紮求生了數十年。
幾千年王制傳承,就在他這一代戛然而止,他死以後,天下人再不相信什麼王權神授、天命所歸,也再不願将蒼生命脈交予一人之手,任何人若敢說要複興王制,當舉世共伐,人人得而誅之。
此刻酒樓大堂裡,八仙桌擺了一排又一排,除了幾個跑堂的來回添茶上菜,滿堂座客都聽得聚精會神,但聞說書先生一人語聲抑揚頓挫、清晰回蕩。
“……都說那幽王是天降煞星,生得蹊跷,死得也神秘,衆所周知,他生前曾為自己建陵,史料記載了他興建陵宮時大肆勞民傷财,集百萬勞衆,耗時十餘年,最終落成的陵宮巍峨堂皇、堪比仙宮,然至今不曾有人知曉,這座傳說中的末王陵墓究竟在何處,隻知那陵宮正殿的匾額,乃幽王當年禦筆親題,名之曰——别天府!”
别天府,别立新天,好大的氣魄,還是題在陵宮的正殿,這是要與天争命啊。
底下聽衆一片竊竊私語。
其實關于幽王墓,世間早有無數人動過腦筋,有些是舊恨難消心有餘悸,想把那暴君枯骨挖出來挫骨揚灰,有些是單純圖财想要盜墓,因為據傳幽王墓中陪葬的财寶,其數量之大足以再建起一個王朝。
但無論這些人是何初衷、手腕高低,其中甚至不乏風水大師和盜墓高手,時至今日也依然無人能破獲幽王墓所在之謎。
這座傳說中的“别天府”,仿佛真的已經别立新天,從這片土地上徹底地消失了。
滿堂聽衆無不聚精會神,酒樓專程花大價錢請來這位說書先生是有道理的,就為着聽他的故事,近來樓裡日日座無虛席。
他帶來了一個在内陸各城早已傳瘋了的消息,就化用在這篇他新編的幽王墓秘聞裡。
此刻他醒木一拍,全場頓時精神一振。
“這些年來,各路英雄好漢、能人義士,那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搜遍了人間十二州,始終不曾發現任何蛛絲馬迹,時至今日,很多人早已放棄,再不去提起它。然萬事萬物,百密總有一疏,細細想來,那幽王心氣甚高,起陵亦言‘别天’,既然如此,又怎會願意将自己的陵墓置于這凡天之下……”
聽到這裡,有人忍不住笑着起哄:“嘿,這話說的,一座陵墓,不在天之下,難道還在天之上不成!”
周圍有人搖起頭來,那肯定是不能了,傳聞别天府占地堪比一座主城,這要是能要飛到天上去,怕是真得如有神助了。
說書先生撫了撫長髯,意味深長道:“欸~ 須知這凡天之下,不也還别有洞天嗎。”
别有洞天?
那人忽而反應過來:“你是說,秘境?”
底下掀起一陣嘈雜,聽客們恍然大悟,交頭接耳起來。
阿喜眨了眨眼,小聲問身邊人:“乞丐大哥,什麼是秘境呀?”
傅行空想了想,試圖用小孩兒能聽得懂的方式給他解釋:“就是一些很難進出,也沒必要進出的地方。”
但這其實更難懂了,太抽象了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