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空決定要搬到園裡去住。
先前相處的模式已然落定,他好像隻有繼續厚顔接受她的好,才能與她有所交集,作為一個男人,他自當為此感到慚愧的,可即使如此,他也想再靠近她一些。
既然決定要做出改變,就該與舊日的自己好生道别。
所以眼下他正在整理草棚,原本阿喜同他說放着就好,但他已經不想給自己再留退路了。
她那麼勇敢,他也不能再繼續做一個懦夫。
草棚簡陋,其實沒有多少東西,最初他來時,也隻有一塊石頭和一隻碗算是自己的,其他的東西,包括天冷時的被褥、晚上用的蠟燭,甚至這個草棚本身,都是由玉園,或者說是玉姑娘交代準備的。
她分明不常留在玉園,卻好似時時刻刻在他身邊,無微不至又悄無聲息,她願意尊重他的意志,縱容他的固執,會為他買酒,哄他喝藥,她曾給他準備過新年歲禮,福字荷包到現在還在他懷裡,她讓人為他量裁了新衣,此刻也已經穿在他身上。
不僅如此,她還會在意他的安危,擔憂他的苦痛,她會告訴他不要匆忙,要善待自己,她說如果他願意,玉園就可以是他的家。
你說,她怎麼能這樣好。
他怎麼能不心動。
他一定會心動。
手指撫過石頭上自己上回留下的字,傅行空不禁哂然一笑,那個早晨他忐忑地等在城外霧中,最怕這一去真相如刀斷人心腸,誰曾想回來時竟如獲新生,心中隻餘一片澄明安穩。
這石頭是不能丢的,多有紀念意義啊,還有那隻碗,也算是初見時她買給他的,都得留着。
這麼想着,他拿着東西就要起身,忽而眉頭一皺,覺察到些微破空風音,下一秒草棚籬笆驟然一動,搖出聲響。
視線追去時并未看到人影,想來對方應是輕功了得,傅行空取下紮在籬笆上的東西,是個長不過巴掌、兩指寬的竹片,一頭被削尖了,配合着勁力足以将籬笆紮透,青綠竹皮上多見渾圓黑點,特征明顯,應是取自一種叫黑斑竹的竹子,在黎城城外的南坡下,就有這麼一大片黑斑竹林。
說來許多,其實也就一眼刹那得出的信息,而在這之後,他将竹片翻轉過來,看見了其上文字。
——欲知隐情,前來一叙。
他終于變了臉色。
關钰差不多晚了傅行空七天才回到玉園。
除了打開望山秘境耗費了些時日,臨時買的馬耐力和跑速皆不及她原先那匹白浪,路上多耽擱了不少時間,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而現在她在想,早知如此,她就應該像傅行空去時那樣,直接以輕功日夜兼程趕路回來。
今日她剛到門前,阿喜便沖上來,說傅行空失蹤了。
此刻她坐在前廳正位,眉頭皺緊,沉聲道:“怎麼回事,你把事情經過仔細說清楚。”
阿喜忐忑極了,那日乞丐大哥換完衣服,說要去收拾一下草棚,走出了玉園大門,自此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起初他見草棚裡那塊石頭上被留了新的字,以為他又有事出門了,倒也不是很着急,但轉眼七天已過,現在連小姐都回來了,乞丐大哥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屋裡氣氛沉凝,孫客塵感到莫名其妙:“你們在急什麼?若是出門辦事,十天半個月不回來不是很正常?他可是傅行空,誰能把他怎麼樣。”
這些天孫客塵都在玉園,傅行空突然離開,他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便提出要留下來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