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是無法想象,他有多麼慶幸能遇見她,那是他這十二年裡,甚至是更往前的幾十年裡,發生過的最美好的事情。
關钰其實感到了些許茫然。
她本是在等他坦白自己難受的緣由,卻不知為何,最終等來了他突如其來的這樣一句話。
等一下,真的是突如其來的嗎?
她感到一絲心悸,試圖往前回想。
——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不要遇見。
——無論如何,我都是想見你的。
恍然之間,一種明悟似春雷乍起,她猝然愣在當場。
他無疑足夠委婉,可她本也并不坦蕩,難免易生绮念,而此刻她再去看他,才驚覺他眼中情意翻湧,分明是一覽無遺。
就像是被那一道春雷當頭劈落,她終于心驚,霎時耳鳴目眩。
狂喜就像花,在這聲驚雷之後将她開遍,然而雷歇之後,卻更是悲極。
她是情願愛他入骨,不曾奢望他亦有此心,可如何能想,他們竟是兩情相悅,簡直就像上天成全的一個奇迹。
克制住自己此刻不去擁抱他,是關钰兩世至今做過的,最艱難的一件事情。
世上有悖論。
他若不是那麼好,她不會如此深愛他。
可他既是那麼好,就值得這世間最圓滿的結局,最少最少,也要陪他終老,别在半途将他丢下,叫他空歡喜一場。
他是個多麼害怕寂寞的人啊,被獨自留下的感受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太痛苦了,她怎麼能忍心,叫他餘生徹嘗。
傅行空本是在忐忑地等着她回應,卻見她渾身顫抖起來,彎着脊背深深低下了頭,隐約夜色裡,有什麼晶瑩的東西自那裡一滴又一滴掉落。
是她的眼淚,濕濕涼涼落在他手背,燙得他心頭一縮。
她之反應太不尋常,他感到困惑,擔憂地伸出手去,想為她擦淚:“你怎麼了?”
她卻越發伏低下來,到最後幾乎是蜷縮着跪在他面前,埋首在他張開的寬大手掌,無聲抽泣。
她當忏悔,如何偏偏叫他動了心,卻不能給他想要的結局。
眼淚彙在他掌心,像一窪小泉,溺沒她無法訴諸于口的愛意。
可惜傅行空不能明白,他隻能聽見她的聲音滿含澀意在哽咽,說:
“我覺得,很對不起你。”
此情此景,他隻能将之理解成一種拒絕。
心像是不見底地慢慢墜下去,她仍低着頭,他便不必強顔歡笑。
“沒關系,不要緊。”
擡起手時,他其實很想抱抱她,可最終還是隻輕撫了她的頭發。
“隻要你能好好的,也就夠了。”
轉眼隔世,他對她的期望從未變過,關钰聽在耳裡,幾如錐心之痛。
是她不好。
都第二次了,她還是要辜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