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绮絲霍然起身,便想要一掌把張無忌拍死。眼見掌風便要拍到張無忌身上,小昭神色冷淡地看着黛绮絲。張無忌就靠在小昭的身上睡着了,她的頭就靠在小昭的肩膀上。掌風吹起了小昭的頭發,小昭也凜然不懼,似乎他笃定黛绮絲這一掌絕不會拍下來。
韓千葉好像什麼也沒有看到,隻是夜風寒涼,他受不住似的,開始不住的咳嗽。
聽見韓千葉咳嗽,黛绮絲什麼也顧不得了,飛身坐回韓千葉身邊,熟練地幫他拍打背部順氣,并且低聲道:“韓郎,既然你我已經是夫妻,我是教主的義女,你自然就是教主的女婿,怎麼不算是明教衆人呢?胡青牛定會出手救你的。”
“呵呵,”韓千葉低聲笑了,“胡青牛其人……此人最是死腦筋,那女孩說得對。此事恐怕是不成的。”
“我不管,他不治也得治!”黛绮絲低吼着。
“唉……”韓千葉不由得歎了口氣。
之前,韓千葉雖然也這樣勸過黛绮絲,但是黛绮絲十分執拗。但是韓千葉知道黛绮絲一心為他,他又怎麼好潑愛妻的冷水?隻是,如果這件事在這樣的小女孩看來都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那他們去蝴蝶谷,倘若胡青牛不願意醫治他,白跑一趟也就罷了。胡青牛脾氣執拗,他是知道的。可是黛绮絲,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兩人倘若發生争執,氣頭上來,會發生什麼事情,還未可知。
韓千葉其實并不在乎去做一些在他人看來沒有可能成功的事情。比如說,他當時為父報仇,要挑戰陽頂天。這在别人看來,豈非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他不僅活了下來,還有了嬌妻愛子。陽頂天呢?早就不知所蹤,或許已經化作一抔黃土。
韓千葉扭頭看了看坐在後面,沉默不語的兒子,又歎了口氣,決心再勸說黛绮絲:“但是,黛绮絲。雖然……但是,你扪心自問,胡青牛醫治我的可能性有多大?便是你用些手段脅迫他,他心不甘情不願,便是勉強答應,他在用藥時,這裡多一錢,那裡少一分……這些,我們能看出來嗎?到時候,我不明不白地死在胡青牛手上,你恐怕還要對他感恩戴德呢!”
黛绮絲一時語塞,抿着嘴,沒有說話。這些事情,午夜夢回時她也不是沒有想過……
隻是,事情其實也很簡單。他們遠遁靈蛇島多年,除了胡青牛,還真不認識第二個神醫。胡青牛是不太可能出手醫治韓千葉不假。可是,神醫又不是地裡的大白菜,不要這顆胡青牛,還能找到第二顆劉青牛,第三顆張青牛。
所以如果不去找胡青牛,韓千葉必死無疑。而如果去了……至少韓千葉還有一線生機。
韓千葉頓了頓,繼續道:“當時……我爹隻不過是與陽頂天起了口角,陽頂天便用重掌力打傷了我爹。雖然并未立時斃命,但是等他支撐回家之後,也沒能活太久,不久後便去世了。在那之後,一直到見到你的那天起,我都是為了一個目标而努力。那就是,我怎麼樣才能為我爹報仇?
陽頂天大教主,武功之高,舉世皆知。而我呢?雖有一點家傳武學,但那不過是些粗淺的武功。倘若家傳武學有用,我爹也不會被陽頂天打死。而我爹死後,失去了家中的頂梁柱,自然是要緊着日子過,更不可能有餘錢為我清名師習武。我又不是黃藥師黃島主那樣的天才,不能自學成才,那我這一輩子,豈不是再也沒有為父報仇的希望了?
從那時候起,我便沒有一天是為自己而過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夠打敗陽頂天?直到遇着了你,我才明白,我活着不應該隻是為了報仇。同樣的,我活着也不該隻是為了活着。”
韓千葉看着黛绮絲,緩緩道:“我不願意再過那樣的日子。倘若我能有幸再活一些時日,我同你和小昭一道,遊覽中原風光,不更好麼?”
韓千葉語氣平淡,但是黛绮絲聽着聽着,眼眶逐漸紅了。她撲到韓千葉懷裡,放聲大哭:“你這冤家!你把我的心肝都剜走吧!”
韓千葉擁黛绮絲入懷,輕輕地撫摸着黛绮絲的發絲,低聲道:“說來,我長于江南水鄉,練出一身水下的功夫。長到這樣大,竟然從沒見過雪,真是一樁憾事。”
待到黛绮絲痛痛快快地哭過之後,從韓千葉手中搶過鞭子,照着拉車的老牛狠狠一抽,老牛吃痛,便往反方向走去了。
韓千葉又問:“那女孩,你什麼時候還給武當山?”
黛绮絲的聲音中還帶着一絲鼻音,她決絕地道:“她就是我的女兒。韓郎,我此生定是要同你兒女雙全,白頭偕老的。隻是……既然已經沒有時間了,就隻能借别人的女兒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