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事到如今，過去的事情便已不必再提。我如今還苟活于世，不過是期望為自己贖罪罷了。”說着，這女道似乎感到十分慚愧，低下了美麗的頭顱。

楊逍坐在上首，自然看不到這女道的表情。但是張無忌就站在她的身側，隻消擡頭一看，便能看到她語氣雖然哀傷而懇切，但是她素淨的臉龐卻帶着微微的喜悅的笑意。

但當女道看見張無忌正在看着她之後，那一絲笑意便如同天邊的流星，一閃而過。她微微蹙起眉毛，貝齒輕咬着嘴唇，擡起頭來，露出略帶憂愁的神情看向楊逍，道：“不知左使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孩子送去給鷹王？”

楊逍道：“當年的事情……也罷，不必再提。這孩子麼，便等再過幾天吧，等雪停了，挑一個天清氣朗的好日子便把她送去天鷹教吧。”

女道這才在楊逍面前露出第一個含蓄的微笑：“如此也好，不知怎麼，看見這孩子第一面我便心生喜歡，總想着好好給她畫幾幅小像。”

楊逍對此事并不太在意，已經與這女道寒暄了一會，他便自覺已經盡到了應有的尊重以及禮貌，于是他道：“夫人，我還有事要與鷹王孫女說，煩請你暫時回避。”

女道離開之後，楊逍難以遏制自己激動地心情，走近張無忌，問：“曉芙如今到底如何了？”

待到楊逍走近後，張無忌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水汽，仔細一看，他的衣服也換過了————雖然都一樣是白衣，但是從衣裳上滾的紋樣來看，确實不是同一件。

看來在等待張無忌卸下黛绮絲的易容時，楊逍已經重新沐浴換衣————仿佛他真的十分重視這來之不易的紀曉芙的消息。

張無忌面無表情地後退幾步，隻覺得楊逍此人，未免有些惺惺作态的可笑。她面無表情地問：“倘若你是滅絕，你會怎麼對失身給仇敵的弟子？”

楊逍聞言，心中一驚：“莫非那老賊尼已經知道了？”

張無忌一方面在想，不能讓楊逍這厮太過得意————他要是知道被他強逼的紀曉芙不僅給他生了個孩子，還給孩子起名叫不悔，不得把他給美死。

但是另一方面，若想要紀曉芙安安穩穩，不被滅絕殺害，能夠依靠的似乎又隻有這個可惡的楊逍。

不然，紀曉芙還能依靠誰呢？金鞭紀家？還是她自己？

張無忌沉默了許久，才道：“滅絕師太或許現在還不知道，可是這種事情瞞得了一時，難道瞞得了一世嗎？”

楊逍追問：“那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張無忌道：“那你不會自己去看麼？腳長在你自己身上，紀姑姑也是你的心上人。你若是連自己去确認她的安危都做不到，那你可真該死。隻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毀了紀姑姑和我殷六叔的婚事……我真不願意和你說話。”

楊逍身為明教左使，地位頗高，又是年少成名，還生了一副好皮囊，什麼時候有人這樣子同他說過話？若是普普通通一個小女孩，楊逍自然不會讓她如此大放厥詞————隻是，他能拿鷹王的孫女兒怎麼辦？

楊逍隻能摔門而去，不然他他一怒之下，拍死了鷹王的孫女，可真就要成為明教徹底分裂的罪人了。

張無忌雖然有心想要叫住楊逍，問問殷素素和張翠山如何了，但是為着剛剛說過的話————才說過不願意同楊逍說話，這就要改口，也太沒面子了。

楊逍破門而出後，那女道或許一直在旁邊等着？不多時，她便走了進來，對張無忌溫柔地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且跟我來，有什麼事，且左使消氣再說吧。”

楊逍就這麼破門而出離開，也沒說怎麼安排張無忌。倘若這女道不來，張無忌或許就打算在楊逍剛剛坐着的椅子上窩一夜。這女道既然來了，又與楊逍熟識，想來……不可能把她綁走吧？

倒也難說，張無忌回想之前在武當山上時，誰又能想到，有人能在武當山上把她綁走？

所以，張無忌終于問出了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問出來的那句話：“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