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慢吞吞地道:“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志向,隻想和我的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楊逍還是穿着慣常的白色長袍,一陣穿堂風出來,帶動他衣袍上的竹葉暗紋,仿佛竹林被風吹動:“據我所知,武當山的張真人并不是那等拘泥于正邪之分的迂腐之人。”
這陣穿堂妖風也吹動了張無忌的發絲,她拆下發帶,把頭發綁的更牢固一些,道:“不錯,太師父并不在乎我媽媽出身天鷹教。但是,楊左使,你也須得清楚,天鷹教教主之女與正派少俠相知相戀,同武當山第三代弟子跑去做了魔教教主,事情的性質是不一樣的。”
張無忌綁頭發的動作不太熟練————在殷素素身邊時,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殷素素一手包辦;乃至于在冰火島時,謝遜雖然眼盲,都能用巧手為她編一頭漂亮的小辮兒;在黛绮絲身邊時,則有小昭代勞。綁得不好,她索性不綁了,直接把發帶拆了下來,任由長發披散着,顯得更加柔弱:“我知道太師父可能不在乎這個,爸爸媽媽也不會反對我做這個教主,隻要我想的話————他們都希望我開心就好。但是我隻想要和爸爸媽媽開心地在武當山上生活。這個教主你們誰愛幹誰幹,明教怎麼樣,我不在乎。”
是啦,倘若此處是那個十八歲的男性張無忌,處于明教的危急存亡之時,自然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現在在這兒的,是年僅十歲,病恹恹的小女孩張無忌,根本無懼任何道德綁架。張無忌繼續道:“更何況……這明教在與不在,有什麼差别嗎?這些年明教衰微,我看你們大部分人也活得蠻好。”
“你們明教,說是要驅除鞑子,恢複中華。我倒想要請教你,楊左使。那麼在陽教主還在的那幾年,你們除了殺死幾個,或者十幾個鞑子軍官,還做了什麼事嗎?如果隻要這樣做,就能夠驅除鞑子……呃,我想你們大概也不需要一個教主。”
楊逍沉默了一會,問:“那,我想要請教一下……無忌小友。那你倘若做了教主,你會如何達成那個目标呢?”
張無忌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教主。”
說完,她拍了拍胸口,心想差點着了楊逍的道。她本不想要做這個教主的,想這個事情做什麼?張無忌又裝模作樣,矯揉造作地咳嗽了幾聲,問:“左使,不知我娘什麼時候來到?我可想她了。”
楊逍此人雖然對紀曉芙很不怎麼樣,但是對明教端的是忠心耿耿,聽聞張無忌如此貶低明教,倘若張無忌不是鷹王外孫女,又是陽頂天一身武功的傳人,恐怕早就被楊逍丢到昆侖山崖下,自生自滅了。但是他想到近十數年來,彌合分裂明教的最大機會就在自己眼前,隻能強忍心中不快,擺出和藹的模樣,看着歪歪坐着的張無忌,反問:“無忌小友如此說話,難不成是覺得我明教中人終日無所事事,隻知道逞勇鬥狠?”
“難道不是嗎?”張無忌回想起在冰火島上度過的歲月,眼神從楊逍身上移開,看向遠方的山峰,仿佛能夠穿透山峰,再度看見冰火島。她是鷹王外孫女,又是獅王義女,對于明教的來曆還是頗有幾分了解,“你們明教,本是起源于波斯摩尼教,傳入中原後,主要教義便是懲惡揚善、度化世人,因此如果皇帝昏庸、官員腐敗、民不聊生,你們便要起義造反,建立一個大同社會。在宋朝時候,便有方臘借明教起事。我說得可對?”
楊逍微微颔首:“不錯。中原明教曆屆教主都有此宏願,是故與波斯總教離心。是故,我明教與那中原各派也大不相同。所謂中原八大派,不過是些逞勇鬥狠之輩,同那些走街串巷賣大力丸之輩,也無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