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繞在敖五的房間裡躺着,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睜開過眼睛。
敖五不時來查看,每次想推門進去,都被趙龜人一拳轟出來。
“姑娘療傷,有你個臭小子什麼事!”趙龜人再一次将房門緊緊關上。
敖五吃了好幾個閉門羹,抓耳撓腮地候在門外,一會兒坐着看看雲,一會兒站着看看花,就是不離開這房間的三尺之方。
“你還真在乎她的死活。”趙小蝶毫無聲息地飄到敖五身後,一出聲,吓得他一激靈。
“這個青繞姑娘,你才認識她一天的光景,怎麼,喜歡上了?”
“趙小蝶,你能不能正常點!”敖五捂住胸口,驚吓之後歎了口氣:“人是跟着我回來的,要是就這麼死在趙家,我也是有責任的。”
“呵。”趙小蝶見他習慣性地用腳尖踢石子,不屑地說:“你這話别讓趙龜人聽了去,沒有人能死在他的手上。”
“話是這麼說,但......”
敖五話還沒說完,房門突然打開,趙龜人探出頭大喊:“快去叫趙追!”
房内有變故,敖五和趙小蝶同時聽到了青繞的吼叫。
“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啊!”
趙小蝶即刻飛了出去,敖五一腳将門踹開沖了進去。
“你這小子......”趙龜人罵罵咧咧地跟着進屋。
敖五被眼前的景象一驚,停在了原地。
青繞隻穿一件裡衣,平躺在床上,薄得像一張紙片。她的手腕處的經絡跳起,似乎要沖破皮膚跳出她的身體。而她頭上冒出了更多冷汗,幾乎打濕了敖五的錦枕。而最為奇詭的是,此刻青繞身上正往外冒着白煙。
“她這是....”敖五指着她問。
“七竅生煙,當然是快死了。”
敖五自小在獅嶺城長大,整個西境獅嶺就是他的全世界。他認識城東偷偷賣他酒的小販,犬巷以訓犬為生的大娘,和城郊那位整天都在種田的爺爺。在他的世界裡,所有人十年如一日地經營着生活,無論哪天他去城東,那個小販都在那兒和客人讨價還價;四季輪轉,城郊的爺爺又開始一輪新的春耕秋收......
可眼前這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姑娘,卻一路被追殺,一劍斬死屍鬼,又被廢了修為......她看起來小小的身體,是如何背起這把絕世神劍的?她到底經曆了什麼?她又要去往哪裡?
敖五想象着外面的江湖,他将自己放在那些場景裡,便已經開始熱血沸騰了。
這是敖五第一次,真正地想出去看看這個江湖。
緊閉雙眼的青繞當然看不到,此刻敖五看向她的眼神,比靈鹿峽的月亮還要亮。
·······
青繞睜開眼,眼前是細碎的枯樹枝,雪花從天空中飄落,這該是冬天。一根枯枝不堪重負折了去,落下幾近結冰的雪統統砸在青繞臉上,她“哎喲”一聲坐起,伸手拂去臉上冰雪。
青繞環顧四周,這景象太過熟悉,令她生出幾分疑惑。
這裡是靈鹿峽的青崖,她每年冬天都會來的地方。
奇怪,青繞記得自己在趙家,被趙追廢了一身的馭獸術便暈了過去,怎麼醒來就回到靈鹿峽了?
她正疑惑間,遠處山林裡一個佝偻的身影的逐漸靠近,她頭戴藍黑色布巾,厚厚的補丁棉衣裹在身上,将她包得像一個在雪地裡緩慢滾動的球。她腳步卻很輕,手裡挎着一個竹籃,走到青繞面前。
青繞認識她,這個奶奶每年冬天都會出現在青崖這裡,更重要的是,她每年都會給青繞一顆桃子。
青繞曾經問過她,這天寒地凍的,正開着臘梅呢,桃樹連花苞都沒有,怎麼會有桃子吃了?
老奶奶隻是笑笑,小聲告訴她:“這是秘密,以後你就知道了。”
雖說如此,但七八年過去了,她還是沒把這個冬日春桃的秘密告訴青繞。
老奶奶笑眯眯地看着青繞,伸手扶她起來,幫她拍去身上的雪。
“小姑娘,都長這麼高了,今年冬天特别冷,你怎麼就穿這點。”她指着青繞身上的青衫,青繞這才發現自己還穿着在獅頭客棧那身沾滿血污的薄衣,不禁打了個寒顫。
老奶奶呵呵一笑,從竹籃中掏出一顆桃子遞給她:“吃吧,把桃子吃了就不冷了。”
青繞乖乖接過,桃子表皮上的絨毛已經被老奶奶洗掉了,一點也不紮手。青繞正要把桃子送進嘴裡,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住口!”
這聲音分外熟悉,她一轉頭,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