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嶺趙家。
宇翊軍已軟禁趙家月餘,将軍北辰入主趙家,不用刑,不逼供,一日三次造訪趙追小院,每次隻問一個問題:“陸空流如今在何處?”
趙追沉默不語,隻擡頭望着天空。
北辰每次隻等一炷香,趙追若不開口,他便自行離去。
日複一日,這般奇怪的日程引起了軍中猜忌:向來脾氣急躁的将軍此番為何如此有耐心?不僅按兵不動,竟然還能每日堅持三次去找趙追,問一個明知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普通的宇翊軍自然不知道北辰的問題具體是什麼,這也讓他們十分好奇。
獅嶺城位于天崇西境,和神召隔了大半個天崇。這些年輕的小兵早就聽說過獅嶺城趙家的名号,趙家馭獸術可号令天下百獸,甚是神奇,他們很多人都想一睹其風采。
可這番前來,卻發現趙家門庭凋敝,白色喪幡四處挂起,四下無風,這宅子裡似乎全是死物,隻有一隻紫色的蝴蝶掠過,往高牆之外飛去。而那些世間難得一見的奇珍異獸,又全都在趙家之外的獅尾林中,隻有一頭整天龇牙咧嘴的冰原狼被鐵鍊拴住,任何人都不得近身。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啊?”
“想什麼呢,看将軍這架勢,還得熬!你就安心呆着吧,說不定還要在這兒娶個媳婦呢!”
“你胡說什麼!”
兩個小兵嘻嘻哈哈從遊廊經過,一轉角便撞上剛從趙追小院走出來的北辰,急忙正色行禮。
兩個小兵不敢擡頭,誰也不知道剛才談論的内容将軍有沒有聽見......若是不小心被聽見了,怕是又免不了軍法處置。一想起可能遭的罪,倆人的身體便恐懼到發抖。
北辰居高臨下地看了他們一眼,一張刀削斧刻般的臉上陰沉極了,看來又吃了趙追的啞巴羹,心情十分糟糕。
北辰一腳将二人踹到一旁快速走過,黑色披風高高揚起,從二人臉上掃過,下一秒便聽見北辰淩冽的嗓音說到:“帶下去,軍法處置。”
“将軍!小的知錯!饒命啊将軍!”二人顫抖着磕頭,額頭撞地發出“咚咚”聲,北辰頭也沒回。
北辰副将緊緊跟在他身後,待二人行至下榻的房間内,他才附耳說到:“将軍,神召來信,擇日動手,不用再等了。”
北辰深深吐出一口氣,燭光映在他臉上,發出閃爍不定的光亮。
趙羽兒帶着幾碟熱菜來到趙追院内,招呼着他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不管發生什麼,這飯得吃。”趙羽兒絮絮叨叨到。
趙追從空中收回視線,他慢步走到桌前坐下,輕聲問:“小蝶最近可還好?”
趙羽兒擺菜的手一怔,眼神中閃過片刻的慌亂,她急忙重重将碗碟往桌上一放,大聲答到:“她好得很,你知道的,小蝶一直都是個心大的姑娘,現在還在院子裡逗鳥呢。”
趙追聽罷,欣慰地點了點頭。
“是我的錯,讓你們跟着受苦了。”
趙羽兒嗔怪地看像他,面上少有地露出愠色:“你是我們的家主,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聽你的,所以,不必道歉。”
“景深他.....不是唐門殺的。唐小忍被我抓住後,告訴我他們在街上見到景深時,他已經死了。”趙追說。
趙羽兒的眉頭深深皺起,語氣裡是藏不住的怒火:“那是誰?為何要殺他?”
趙追眼神輕輕一擡,低聲說:“飛奇門。”
趙羽兒沉默不語,秀氣的眉頭此時皺成一條線。
“如今看來,不止是東方秋冥和黃泉道在為那位辦事,飛奇門恐怕也卷入其中。也許在暗處,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勢力也在等待時機。”
四面楚歌,正邪圍剿。看來敖五他們的處境,比現在的趙家更加危險。
“宇翊軍用馭獸大戰死傷之罪,強加趙家,就是為了逼我說出陸空流的下落,可我連他究竟是哪個孩子都不知道。”趙追自嘲地笑了笑:“養了十五年的弟子,到最後我連他的身世都不清不楚,我不是個稱職的師父。”
趙羽兒從小到大鮮少見到趙追這般落寞的模樣,他如今對敖五的感情,亦師亦父,誰又分得清呢?他自己恐怕都分不清。
桌上的飯菜漸漸涼了,二人一口都沒動。
趙追剛毅的臉上閃過一道陰冷的光,他用幾乎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若是那一天真的來了,我隻希望,他不要回來,走得越遠越好,就讓神召的狗漫天下去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