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的宅子在神召城最繁華中心的位置,當時他初被召回皇城,為他安置的住所并不是前任羽翊軍北辰的舊所,而是這座離皇宮極近的宅院,一時間引起皇城衆多人的讨論,都在猜測這位空降的羽翊軍首領究竟有什麼背景。
任由肖林如何解釋,也沒人相信他曾經隻是個邊境上的普通兵,後來,他也不再多言。
肖林從宇霧晟的府上回家,隻有一炷香的腳程,可謂是比鄰而居。這日他剛回府,就發現有客人。
“聽說是從城外來的貴客,無需路引便可直入神召,夫人不敢怠慢,此刻正在正廳招待着。”管家一邊接過肖林的披風,一邊快速解釋着。
肖林點點頭,心中卻疑惑,到底是哪路貴客駕到?他隐隐有種感覺,直到看見那襲皎白如月的白衣,他腳步一凝。
“官人,你快來啊,這位是輝月城的少城主,聽說你剛上任,特地來祝賀的。”肖夫人一身華貴衣裳,雙手卻粗糙極了,一張樸素的臉龐沒有任何胭脂粉黛,在邊境時風吹日曬,皮膚上還有一絲絲血絲,說起話來嗓門也極大,與皇城中其他夫人相比,确實如村姑粗俗。
可肖林一見夫人,卻雙眼浮起亮光,方才的疑慮一掃而光,牽起肖夫人的手便走進了正廳。
葉沉溪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兩人,他雙手作揖,氣度不凡地說:“肖将軍,在下輝月城葉沉溪,特來恭賀您升遷入皇城。”
肖林回禮,招呼他落座,肖夫人坐在他一旁,新鮮地看向葉沉溪。
“我們入神召以來,從未見過有人登門拜訪,我還以為官人在這裡,不會與人相交,葉公子倒是第一個上門做客的。”肖夫人欣喜極了,說話時嗓門又大了些,一旁的管家急忙上前提醒她注意儀态。肖夫人臉頰更紅上一層,急忙噤聲。
肖林擺手,對管家說到:“這是在家,不必在意這些,夫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相信葉公子也不會在意的。”
他看向葉沉溪,後者微笑颔首。
“在下與輝月城葉家,從未有過來往,不知葉公子此次登門,有何貴幹?”肖林單刀直入,沒有多與葉沉溪周旋。
他剛從宇王府回來,還記挂着宇霧晟給他交代的事,此刻看見葉沉溪,心中很是複雜。他果然與宇霧晟說的一樣,做事總是出人意料。
葉沉溪接過剛沏好的新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肖夫人的手,她飛快收回,雙頰一赧。
“夫人這雙手,令人敬畏。”葉沉溪誠懇地說到。
肖夫人和肖林對視一眼,快速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落座。
葉沉溪輕啜一口,是天崇民間最常見的普通茶葉。他作為輝月城的少城主,自小喝的都是頂尖茗茶,對這口淡茶有些不适口,表情隻是輕微一變,很快便被他掩去。
但肖林還是抓住了這一點:“葉公子别見怪,我家夫人不懂品茗,以前在邊境能喝上一口最普通的粗茶已是奢侈,來了神召,我們全府也隻有這樣的茶。”
葉沉溪仔細将茶放回桌上,清了清嗓子說:“肖将軍與夫人,果真是情真意切,恐怕全神召的官家都難找出第二對這般夫妻。”
肖夫人聽他這麼說,高興極了,一笑起來眼尾的紋路紛紛跑了出來,像歲月與過往辛苦的生活,在她臉上的炸開的花。
“是啊,我家官人當時被宇王爺召來後,第一時間就派人帶着我們全家都搬了過來,給我又是置衣裳又是添珠钗的,讓我家寶兒也去上了神召最好的書院。”肖夫人說起來滿臉幸福,雙眼都是肖将軍。
但一旁的肖林卻臉色一邊,提醒肖夫人該去守着孩子晚訓了,肖夫人這才提着裙擺慌慌張張離開。官家也被肖将軍屏退,隻剩葉沉溪和肖林二人在正廳。
肖林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常年拿劍的手指長滿了粗繭,此刻正随着他踱步緩慢地搓着。
葉沉溪眉毛一挑,語氣變得閑散起來,顯然是一種不想繼續裝了的模樣:“我來,就是給肖将軍提個醒,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你從宇霧晟那裡得到了什麼,他必定會讓你付出相應的代價。”
肖林看着眼前年輕的葉沉溪,冷笑一聲:“那葉公子,又是出于什麼目的,特地來提醒我?”
肖林常年在邊境曆練,那雙眼見到了太多殺戮生死,早已飽經風霜,瞪起人來也是非常唬人的。
但葉沉溪一點也不怵,迎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能救你,但你,也要救我。”
肖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陷入了思考。
他自然知道,當初宇霧晟派人将他的家人都帶來神召,不過是想握住幾個人質。将他安排在離皇宮最近的位置,是為了讓他成為全神召官家的眼中釘,若是不抓住宇霧晟這個靠山,他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一切,他都沒有與夫人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