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是一個完美的落幕。
是的,完美。
隊友殿後,瑪麗先行。
到時候就算這個一看就聰明的傑瑞西亞真中看不中用,作為一個能寫《我的伯爵母親》作文的善良少女,隻需換個頭面,秉持着不抛棄不放棄的好好隊友人設,定會踏着七彩祥雲從天而降救衆人于危難之際!
所以,你們就給我好好地上吧!
我一定會來救你們的!
“他們一定會沒事吧?”
深綠的兜帽下,探出一張蒼白的臉,天然上翹的眼尾一斂,是說不出的婉轉哀愁。
要不是聽到這人内心極其缺德的狂笑,維洛斯還真信了她這種憂愁哀傷的做派!
但目前隻有它一個能了解此人真實心聲。這世上更多的是被皮相所迷惑且同情心泛濫的蠢貨!
“這位小姐,本人雖然不知道你正在擔憂什麼,但我相信,你所在意的人知道你此刻是如此憂心他們的話,一定會感到很滿足的。”
維洛斯簡評:這是個說話文腔腔的蠢貨。
瑪麗飛快掃過這人。
很高。
這是她第一感覺,接着便是——
很熱。
被注視的金發青年嘿嘿一笑,他擡手摸了摸頭頂上的皮帽,高聳的帽尖不為所動。
“這是本人國家的傳統服飾,”瑪麗再次掃過這人的皮衣皮褲皮靴,聽這個自來熟的家夥解釋起他的奇異穿搭,“雖然會引起過多的關注,但遠在異鄉,隻有穿上這身服裝,才能慰藉本人憂郁的思鄉之情。”
說着,他從敞開的毛領裡掏出一條藍手帕,擦了擦額上滲出的汗珠。
瑪麗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人,感覺腦袋好像不是那麼好使的樣子。
這麼多條道,這麼寬敞的街,她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會撞上這樣一個奇怪的人啊?
旁觀全局的維洛斯給了她答案:“真是不長眼睛的蠢丫頭!你沒發現,他周圍就沒有一個人嗎?你可是唯一一個主動跑到他身邊的家夥。”
好吧,是她得意忘形了,從服裝店跑出來就高興得眼裡看不見人不分東西南北了。
瑪麗反省一秒,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将這種“目中無人”的态度進行到底。
退後三步就一轉身,跑跑跑!
不過,除了這人的帽子很高,這人的手也格外的長。
“稍等一下,這位小姐!”
瑪麗肩上一松,她背上的包裹被人拿到手上。或者說,一半在她背上,一半被人扯着。
妙齡少女慘變王八精。
但她可不是什麼龜脾氣!
“你幹嘛!”
可她隻是瞪下眼,這人就仿佛看見什麼怪物似的露出害怕的表情,本就過于白皙的皮膚唰唰一下,比牆上塗的那層石粉還白。
但就是不肯放手,抖着嘴唇也要說出那句:“這位……迷人的小姐,本人是否有此榮幸能邀請你成為本人的舞伴?”
‘蠢貨。’
‘好刻薄哦,老維。’
瑪麗心裡笑嘻嘻,面上也露出一緻的笑,隻不過含蓄了些。
“年輕人,你很有眼光哦。”
她肯定了此人優秀的視力,這人黯淡的銀灰色雙眸頓時爆出無與倫比的亮光,簡直就像眼窩裡裝了兩隻手電。
“但别想了,”瑪麗強制熄燈,“我還有事要做,沒空幫你忙。”
她雙臂發力,就要把包從這個視力有餘腦力不佳的家夥手裡奪回來。
“小姐!本人是真心誠意的!絕無欺瞞!”
男人的慘叫近在耳邊,瑪麗隻駝着包裹向前走去,充耳不聞。
正常人到這個時候就知道放手了。
但關鍵是,瑪麗遇到的這個人,他腦子不正常啊!
隻聽撲通一聲,有什麼重物落在地上。
瑪麗的肩膀、雙手,從扛起這行李來,體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如果把這一切比作騎共享單車,那麼之前的重量,就是很普通的一個座椅一個人。可是現在!現在——
共享單車發出悲鳴:誰叫你坐筐上了?!!
瑪麗忍無可忍扭過身來:“你給我起來!”
“不起……”地上的人氣勢很虛,但拖着行囊的手可不見一點放松。
“小姐,懇求你答應本人吧!”
怪不得穿這麼厚呢,原來是方便在地上打滾……
“起開,你這種強買強賣的行為,信不信我馬上叫執——”
該死的慣性思維,她差點就忘了自己正在躲着執法隊呢!
“——隻一腳就把你踢飛?”
“……信。”
可有些人嘴上是一回事,手上又是一回事,這下不隻是拖,他整個人都抱了上來,挂在瑪麗的小腿上。
一個厚實的人形挂件。
瑪麗擡起另一條自由的腿。
精緻臉蛋在一圈蓬松的灰毛裡仰起。
“……”
瑪麗:“……這麼多人你找誰不好,為什麼偏偏纏着我!”
她放下了腿,冷着臉由人抱着。
“智者說,出門走十分鐘在中央大道岔路口左轉第三個店鋪前路過的第一百零一位小姐就是我今晚的舞伴。”
淺灰的雙眼。
清澈的愚蠢。
瑪麗閉眼,歎氣。再睜眼,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竟然露出了寬容的微笑,仿佛決定原諒此人種種的冒昧舉動。
三秒後——
是誰的毛帽子飛上了天?
……
“嚯——”
“哎呀,這是怎麼……”
“你看,那裡……”
但凡是個人,但凡長了雙能見物的眼,對一些跌破事理常俗的情況,過路的老百姓總是會投以真摯的注視。
不管是華國還是異世界,這都是人之常情。
沒什麼惡意,就純好奇。
瑪麗也好奇。
如果被圍着看的人不是她就好了。
她麻木地拖動右腿。
一時不知道是該說某人心态之堅韌臉皮之堅厚,還是該說瓦卡制造的布袋質量之優良。
都拖長成這樣了還不崩?
圍着的人越來越多了。地上那個還會用毛領擋着點臉,她身上的鬥篷挂着一個人隻是一個勁下滑,雖說還有頭發掩了下臉,但這能頂什麼用!
她可還要在庫泊待一段時間啊!而且,要是遇到像蘇珊那樣的熟人,她還要不要在庫泊混了?
隻要一想到這,瑪麗就頭暈目眩。
有的時候妥協是一種美德。
像是感受到她的松動,底下那家夥擡起臉,露出兩截透亮的白牙:“小姐,你是答應本人了嗎?”
這哪是清澈的愚蠢啊?這分明是欠揍的無恥!
瑪麗覺得再這麼拖着人走上一段又何妨?
‘老維,什麼時候到玫瑰堡?能不能快點,這個牛皮糖甩不掉了!’
如今這中氣十足的聲音隻有在腦海裡才會出現。
現實對應的隻是氣喘如牛。
按照常理,維洛斯必定是要恥笑一番的,瑪麗也做好被鳥笑的準備。
隻要快點到地方擺脫這家夥就行,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
“舞伴小姐,你為何敲本人的頭?”
這個喜歡自稱“本人”的怪人捂着受傷的腦袋,他頭頂上立着的皮帽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去了,卷曲的淡金短發亂如鳥窩。
說話語調顫顫的,分明怕到不行,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總能一句接一句仿佛天生不會看人臉色地往下說。
瑪麗這次是下最後通牒了:“放開。”
隻有兩個字,但遠比之前任何話語都來得嚴厲。
他甚至下意識地松開轄制住她的手臂。
但也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他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