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洛斯,你死哪去了?’
沒有回應,仿佛這一切就是病人在腦中的自問自答。
瑪麗轉頭看了一眼身下的賴皮蟲,說起病人,維洛斯和這家夥才是真的腦子有病才對!
“各位女士們先生們,麻煩讓一讓!”
讓什麼?自然是讓出一條道來,把某個家夥像他的帽子一樣丢上天!
“小姐嘔……請嘔——請慢點!”
“你的……嘔——”
有太多聲音夾雜在這陣陣幹嘔中了。
“庫泊鎮的人,請停止你的——”
“砰——咚——”
包括擊飛的木欄。
“天呐,這是什麼!”
“月神在上,你将為你的無理沖撞付出代價!”
“我的金盞玫瑰……”
包括紛飛的鮮豔花瓣。
“還不放手?”
“撕——”
“嘔——”
瑪麗眯起眼:“什麼聲音?你毛衣要裂了?”
不,不是……
地上的長條仰起腦袋,蓬頭垢面的一張臉,完全看不出什麼模樣。當然,嗚嗚呀呀也聽不出什麼成調的話。
不過,手卻是松了。
“——是你的……”
瑪麗懷疑這人在罵她,側耳去聽隻能模糊聽到幾個詞語。
那雙糾纏的手放下了。
“——拉——”
或者說,堅.挺良久的布袋終于忍受不了這段毫無布性罔顧布倫的折磨,慘痛地四分五裂了。
噼裡啪啦。
一大堆東西砸到罪魁禍首頭上。
其中最重的一擊來自一個灰撲撲的筆記本。
髒污的臉上橫出兩道鮮紅。
眼皮掀開,看到的不是明亮藍天,而是狂風暴雨來臨前的死寂。
有一瞬間,他都覺得自己已經死在舞伴小姐面前了,同這堆淩亂的物品一樣,變得七零八落。
但舞伴小姐沒有動手,甚至連頭都不敲了,隻是陰着臉收好地上掉落的物件。
“抱歉,抱歉!本人對此深表歉意!”他連忙從地上爬起,撈起一旁的本子遞了過去。
瑪麗看到他閃光的雙眼,以及抽動的鼻頭,下面兩條紅線挂在尖俏的下巴上要掉不掉。
她迅速一接。
已經夠亂了,可不能讓鼻血滴到她東西上。
看她接過了,這人像是得到了什麼訊号,比她這個物主更積極搜尋掉落物品。
那鼻血……
瑪麗翻了個白眼:“讓開。”
“好的,好的。”
這地寬敞明亮整潔,地上掉了什麼也很明顯,撿東西并不難。瑪麗真正要考慮的是拿什麼裝。
灰白相間的手伸了過來,上面躺着一個皮袋子。
不用擡頭,就能想到又是一副可憐兮兮請求原諒的表情。
他比沃夫還像一隻狗。
瑪麗收下他的皮袋,但這不代表她願意給予原諒。
庫泊不大吧?貌似就是個小地方……怎麼引來這麼奇葩的家夥?
定義别人為“奇葩”的瑪麗絲毫不知自己在路人眼中,也是好突兀一朵奇葩。
“小姐,你能……”
又來了又來了,她東西都還沒撿完,能不能等收拾完這堆爛攤子再來騷擾她?
“不求你幫忙,但你也别踩我東西啊?到一邊去,去去去。”
白色的靴子往邊上挪動一步。
瑪麗右手随之一勾,拿到了地上的小袋,卻也不小心碰到人家的鞋面。
輕滑的質感,跟它外在的厚……
厚?
這也不厚啊?
她再定睛一看。
怪胎的靴子上還有特别秀氣的玫瑰嗎?
那全身上下挂滿毛皮一副正在過冬的家夥怎麼可能!
瑪麗啊,你看看這人是誰?
或者說,這些人是誰?
寬闊的圓形廣場,一圈圈白色的細長身影。
他們無聲立着,像是沒有生命的乳白石像。
“小姐,你能……”
“好的,好的,我現在就走。”皮袋口子還沒束上,但現在這情況怎麼可能還顧得上來?瑪麗抱起它先走為敬!
她都不打算說什麼讓讓,從這些人的縫裡擠過去就得了。
敵多我少,先苟為上,不丢臉。
但這些人怎麼全擠在一起變成一堵牆了?
“小姐……”
小姐小姐,叫來叫去就跟催命一樣!
瑪麗轉頭就是和善地笑:“請問是需要我的什麼幫助嗎?”
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畫面,最靠近瑪麗也是唯一一個單獨成列的白甲人連臉帶人,都别了過去。
這場景,和那個紫眼睛的副隊長眨眼頗有異曲同工之感。
瑪麗:“……”
她很吓人嗎?貌似她現在是個正常且貌美的青春少女吧?
下一秒,仿佛就是為了驗證這個殘酷猜想,這堵攔人的白牆竟然裂開,從内到外一圈又一圈的白甲人側身相對,退至兩側,隻給瑪麗留下他們銀白的側臉。
瑪麗沉默,瑪麗無言以對,瑪麗默默哀傷。
這世道變了。
她抱着自己僅剩的财産這樣想着。
“歸家的小鷹,你為何如此萎靡不振?是還在緬懷外面的花花世界嗎?”
一聲不高不低的輕笑從白甲人身後傳來。
來者腳下每進一步,兩側的白甲人就低頭向後各退一步。
等到她完全走到瑪麗面前時,除了她,瑪麗眼中再看不到一個擡起的面孔。
雖然這些全身覆甲的人也看不出什麼美醜。
咳咳,話題扯遠了,這個時候她應該更注意眼前人才對!
“您是——”她謹慎用上敬稱。
看看她雍容高貴的面孔,每一根頭發絲都細緻束成一條攏在腦後,即使是落日的餘晖,照在她腦袋上,銀白的色澤也閃閃發光。
修身的黑色長裙,端莊肅穆的姿态,像是瑪麗穿越前電視上看過的修女,身上毫無首飾裝扮,看起來樸素極了。
但視力超凡的瑪麗絕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走動間搖曳的裙擺有若隐若現的閃光,胸前那一列透着柔光的紐扣,以及發帶上活靈活現的精美刺繡。
一句話評價——這是個有錢有權的大人物!
再加一句——她好像對美少女特别有好感,笑起來和藹極了!
瑪麗的打量毫不避諱,她釋放的善意也毫不掩飾。
“快過來吧,我親愛的……”
瑪麗一瞬間福至心靈:“媽!”
這聲“媽”飽含情意,铿锵有力,帶着歸家的喜悅激動,也帶着遊子的辛酸委屈。簡簡單單一個字,但誰聽了不感慨一句,真是個好孩子、大孝女?
大孝女口中的“媽”笑容消失。
“小姐,辛格擔不起這個稱呼。這種親密話,你還是對領主大人說吧。”
一團黑影從天而降,正正好砸到瑪麗臉上。
瑪麗第一次覺得維洛斯的大翅攻擊打起臉來竟是這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