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炸開一圈又一圈的激蕩波紋,那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眼花了,不然為什麼人腦袋後會挂着一片乳白光暈?
他頭上可還有蹦蹦跳跳一閃一閃的五角星呢!
沒想到她真頭暈了。
比大腦意識收到頭暈這一不幸消息更快地,是湧到喉間的變質上午茶。
她應該聽那個埃裡克醫生的話啊!
牛奶面包怎麼了?牛奶面包可太棒了!
“嘔——”
……
事已至此,想吃什麼玩什麼甚至是看那沒眼看的男寵團,這些都不在躺在床上養病的瑪麗考慮範圍之内。
安娜傷心極了,她的小姐變成這樣全是她的錯。
昨晚她就應該勸小姐早早入睡而不是半夜還在玩什麼審判長遊戲,小姐到床上了也不應該打擾小姐的睡眠時間。今天她更不應該有違醫囑,給小姐安排這道該死的上午茶。
她可憐的小姐,連午飯都沒吃幾口就睡下了。
辛格大人說得對,她确實不适合待在小姐身邊。
眼看小姐安睡,再留在這隻怕打擾小姐。安娜起身環視整個房間,确保房内再無一點幹擾小姐休養的物品才移步離開。
床上閉眼的小姐舒了一口氣。
安娜總算走了。
被人盯着睡覺這種體驗誰能睡着啊?
反正瑪麗是做不到的,她也根本沒打算睡。
上午的事故純屬感冒加頭暈的副影響,瑪麗吐的時候十分狼狽,吐完之後神清氣爽,胃口大開。至于午飯沒吃多少?對着一盤毫無油腥的綠葉子,再大的胃口也縮得扁扁的。
瑪麗決定去外面打點野食,順便把傑瑞西亞說的那一通話給解決了。
她的記憶可不會跟肚子裡的上午茶一起消失!
至于玫瑰堡不讓出去?
那好,瑪麗扪心自問——
玫瑰堡不讓你出去?你出不出去?你死都得出去!
瑪麗翻身從床上跳下,幾個大步蹦過去,就到了窗台前,對着面前這個遮光的天鵝絨,她一把拉開。
當燦爛的金光洩進這幽暗的寝室,跳動的細小塵埃中,赫然躺着一根幹燥的黑羽。
這毫無保養痕迹的小羽毛,還能是誰?
維洛斯,這隻牆頭鳥。既然要躲她,那就躲一輩子吧!多加保佑不要再被她揪住羽毛!
“呵呵——”
瑪麗撚着這根鳥毛,露出反派般的冷笑。
“維洛斯,借你點東西,可别小氣啊。”
……
“啊——啾!”
這真是失态。
手指自鼻間抹過,男人抓住這個罪魁禍首,一片細小的絨毛。
哈尼把手背到身後,藏住手中這根淺灰色的鳥羽。趕在男人看過來前,他就擡起這對焦糖色的圓眼,想用關心的神色掩蓋眼底的心虛,但看在比他高了不止一個腦袋的男人眼裡,這份表演粗陋得有點可愛。
“裡昂索大人,您是着涼了嗎?”
也快到變聲期的年紀了,小糖果的聲音還是糯糯的,像永遠都不會長大一樣。
裡昂索手臂一伸,少年身後的羽毛就到了他手上。他把玩這根柔軟的殺器,看這蓬松的羽片在風中舒展,順滑又幹燥,跟某隻鳥相比實在完美極了。
這是位十分美麗的大人。
“玩忽職守,小蜜糖,作為你的一次教訓,我沒收了哦。”
哈尼雙眼下垂心裡酸酸的。但作為裡昂索大人的侍從,他确實沒有做到應盡的職責,跑到玫瑰堡後的花園裡同那些大哥哥玩了起來。裡昂索大人隻把羽毛收走,這其實是最輕的懲罰了。
但不開心還是不開心。
“大人這是要回府嗎?”
陽光的哈尼沒了,現在是蔫蔫的哈尼。
裡昂索将得來的羽毛放在胸口的口袋上:“是的,哈尼,快點去幫我叫車夫過來吧。”
哈尼噔噔噔地跑到城堡的馬廄,但裡昂索大人的專用馬夫并不在這,不過馬兒還在,正歡快地吃着草。
可有一匹馬不吃。
那是一頭黑馬,渾身黑到像是從墨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哈尼瞪着眼睛,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都沒能從這匹馬身上看到另一種顔色的存在。
這是馬廄裡停着的第五匹馬。
“你是誰家的馬?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哈尼驚訝極了,看在它如此高大的模樣,他還是保留了一點謹慎沒有上前去摸。
黑馬的眼睛雖然也是黑的,但轉啊轉很是靈動,哈尼覺得這馬能聽懂他在說什麼。
或許這是一匹神馬。
聽祖母講過太多傳奇故事的哈尼很快就有了猜測。
但也許它就是一匹普通的馬,哈尼想,神馬是會說人話的。
“奇怪,你怎麼不吃草料?”哈尼覺得黑馬瞪了他一眼,他不解地撓撓頭,從兜裡拿出他的存貨:“吃糖嗎?我偷偷給你吃,可别被你的主人發現了。”
可惜,黑馬并沒有舔走他手上的糖。
“馬兒馬兒,你可真奇怪。”
他家的那四匹馬可全都轉過來了。
最後哈尼手上的糖還是被舔走了,分成四份,從他身上,進了他家的肚子裡。
“哈尼,别再給它們喂糖了!”
聽到這聲音,哈尼趕緊把手上的濕痕全抹在草料上:“漢姆叔叔,你來了!你去哪了?裡昂索大人要回家了!”
馬夫漢姆去牽馬廄裡的馬,牽了一匹又一匹,把這四匹馬套上缰繩跟馬車連了起來。他看上去很忙,一邊的哈尼不敢上前打擾。
等馬全套上後,漢姆就跳上駕駛台,一看就是要離開的駕駛。
哈尼伸出手:“漢姆叔叔,别忘了我!”
吉姆拍了拍頭,他想起忘記交代的事情了:“裡昂索大人要我轉告你,你就替他留在這兒。大人說,不要忘記給領主大人帶來歡笑!”
“我?”蜜糖堆起來的少年忍不住苦了臉,“不要啊,我做不到的!”
“大人很看好你。别忘了你家人送你到大人身邊的目的,好好幹吧,小哈尼。”
後一句話完全是漢姆對這個年輕人的鼓勵。說完,留給哈尼的就是一個馬車尾巴。
“唉!”
被留在原地的哈尼垂頭喪氣,不過,好在他身邊還有一匹黑馬陪着他。
可等他想去抱抱黑馬尋求安慰時,這匹看着高大其實溫順的黑馬竟然沖他噴氣,它立起的耳朵還向後貼。
哈尼手足無措:“我、我怎麼了?惹你生氣了?”
黑馬伸長脖子,對着這個迷茫的少年就是一陣拱,像是在說:滾遠點,我不想看見你。
被沒收了羽毛,被單獨留在陌生地方,又被馬兒嫌棄的哈尼:“……”
“好,我走就是了!”
受了一肚子氣的紅發少年甩下一句帶着哭腔的氣話,他噔噔噔地來了,也噔噔噔地跑了。
确定跑開的少年不會回頭,黑馬暢快地舒了一口長氣,神态像極了人如釋重負。
然後這匹怎麼被哈尼引誘都無動于衷的黑馬自己走出了馬廄。
如果哈尼在這肯定會呆愣一刻,再大呼“神馬”。
畢竟日光正亮,這地上卻沒有一道與之相配的威武影子。
沒有影子的黑馬,多奇特啊。
不過哈尼現在也很開心,别管之前有多少委屈,等他路過偏門看到這支身上叮叮當當響的隊伍,尤其是見了領頭的刀疤大漢,他頓時笑着撲了過去。
“埃隆大人,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