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離心道,這不廢話麼,當然是為了把你趕緊送出東都。
嘴裡卻道:“當然是為了讓世子平安回洛川。”
“我不明白。”淩宵白顯然不相信,“你現在讓公主誤以為我們有、有異乎尋常的關系,長樂宮這邊怎麼會放過你?你又怎麼投靠太師?”
燕雲離心裡直翻白眼,他從來就沒打算投靠王棟,但他不想跟淩宵白解釋。
燕雲離伸出修長手指,輕輕撥開淩宵白的劍柄,在桌子旁坐定,怡然自得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長樂宮不放過我有什麼關系,王太師放過你才是關鍵。”
這句話把淩宵白震撼到了,他半天沒回過神來。
燕雲離飲了口茶,擡起眼睛,見淩宵白愣在原地,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不由笑道:“是不是聽不明白?”
淩宵白緩緩俯下身,陰影籠罩在燕雲離臉上。
燕雲離臉上的笑容頓住:“幹嘛?”
淩宵白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枕雲先生,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投靠王棟的,你來東都到底有何目的?!”
淩宵白的力氣大得很,燕雲離根本掙脫不掉,他又不想浪費茶碗中的好茶,無奈道:“你想多了,我就是貪圖東都的榮華富貴,來東都躺平享福的。”
燕雲離心中暗自發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胡說!”淩宵白捏着他手腕的手指用力,“你若是這樣的人,怎麼會不惜犧牲自己來救我?!”
“我犧牲什麼了我……哎喲……”燕雲離咬住嘴唇。
淩宵白這才注意到燕雲離白皙的手臂已經被他捏出紅印來,他稍微松了松手指,但并未完全放開:“先生還是說實話,或者,跟我一起離開東都,去洛川!”
燕雲離一聽,這還得了,吓得手中的茶碗也不顧了,但淩宵白的動作更快,就在茶碗掉下來的一瞬間,他的另一隻手接住了茶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其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期間一滴水也沒淌出來。
燕雲離看着他這一套絲滑連貫的動作,想起來這家夥一直武力驚人,自己要跟他拼體力是拼不過的,隻好道:“你誤會了,我就是喜歡東都,我沒犧牲什麼。”
“名聲!”淩宵白忽然湊近了,盯着燕雲離的眼睛。
兩人相隔咫尺,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見,燕雲離臉上抽動了一下:“什麼……名聲?”
“先生的名聲,枕雲先生,折辱了!”淩宵白咬牙道。
燕雲離愣住了,睜大眼睛,忽明忽暗的眸子看着淩宵白。
淩宵白忽然垂下眸子,眼神裡帶着些哀怨:“我自小就看先生的《九略》,雖然從未謀面,但先生的許多觀點我深感認同,自诩是先生的天涯知己,我不相信先生會投靠王棟,這也是我會跟着來東都的原因。我既然敢來自然也敢回去,先生跟我一起走吧!”
前面幾句話上一世淩宵白也說過,上一世的燕雲離感動不已,一輩子追随他死而後已,這輩子再聽到……
燕雲離感覺被狗咬了。
上一世,王棟在東都勢大和覆滅的那幾年,淩宵白和燕雲離都在洛川養精蓄銳擴充實力,淩宵白根本不知道那段時間在東都有多腥風血雨。
燕雲離一把推開了他,怒氣沖沖道:“你來去自如,洛川侯府數百口人呢?你軍營中的将士呢?洛川百姓呢?你就不怕王棟随便給你按個罪名,怪罪到洛川侯府的頭上?!”
淩宵白初生牛犢不怕虎,反問道:“我什麼都沒做,何罪之有?”
燕雲離冷笑了一聲:“少帝也什麼都沒做,你看他有半點自由嗎?”
淩宵白沉默了一陣,聲音弱了下來:“先生既然如此關心洛川侯府,為何不肯跟我去洛川呢?先生想要的榮華富貴,我也可以給你。”
燕雲離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再說最後一次,絕不再重複了。我不想離你太近,但又不能看着你送死。所以,我隻有一個目的,把你安全送出東都,然後我自己想怎樣就怎樣……至于名聲,你既然熟讀兵書,也該知道兵者詭道。”
聽到“兵者詭道”四個字,淩宵白心頭一熱,驚喜道:“先生的意思是……”
燕雲離松開手:“話不說二遍。還有,我不過比你大三歲而已,以後别說什麼自小看我的書,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七老八十了。”
淩宵白:“……”
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燕先生可是需要什麼?”
燕雲離瞟了淩宵白一眼,都怪他,兩人動靜鬧得太大了,引起了外面的注意。
“哦,我沒事,隻是世子有些鬧肚子,晚上給他送些清粥就行了,不要油膩。”燕雲離擡着下巴對外面說道。
淩宵白瞪大了眼睛。
等外面人走了,燕雲離道:“名聲,這下扯平了。”
這算哪門子扯平,淩宵白撇了撇嘴角:“可王棟會不會遷怒于先生?”
燕雲離斜眼:“放心吧,王棟想明白後不僅不會生氣,反而會很開心。”
這怎麼可能?
淩宵白愈發一頭霧水。
燕雲離道:“你等着瞧吧,王棟此刻說不定在偷笑呢。”
*
王棟的确在大笑,他在太師府的書房裡來回踱步之後,忽然哈哈大笑。
他這笑把台靜池給看懵了。
王棟轉過身,對着不明所以的台靜池道:“台将軍,你此刻是否十分疑惑,不知本座為何發笑?”
台靜池彎腰拱手:“屬下愚鈍,還請太師指教。”
王棟道:“東都逸聞我也略知一二,聽聞淩小世子才貌雙全,深受貴婦們喜愛,被十二諸侯夫人票選為大宣最佳女婿,誰家得了這個東床快婿,還能得到洛川雄厚的家底。”
台靜池微微皺着眉頭,等候着他說出答案。
“何太後這老刁婆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妄想靠着洛川侯府來對付我。”王棟哼了一聲,“你說,要是她知道她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喜歡的是個男人,她臉上的表情該有多有趣。”
台靜池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打算拿着燕雲離來氣何太後。
“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萬一何太後拿長輩的身份來壓世子該如何是好?枕雲先生雖然名動于江湖,但仍是一介布衣,與世子地位懸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