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這種外形的确不是玉佩的常見形态,也難怪她戀戀不舍。燕雲離道:“我記得玉佩之類的物件在同一個箱子裡,姚铮,你等會打開箱子,專找放玉佩的箱子,能快些。”
“好的,我這就去!”姚铮一抱拳,然後又從後門出去了。
“這位小哥人真好。”歐陽瑾贊道。
燕雲離心裡有些發酸,上一世正是姚铮陪着夫人歐陽瑾從練州突圍,為了搶回夫人的屍身,姚铮身中了十八刀,回來後他一直自責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夫人。雖然淩宵白從來沒有怪過他,反而給了他很多獎賞,但姚铮一直惦記着這件事直到最後一次出征。
燕雲離越想越心酸,不由拿扇子不停地扇着面容,阻止眼睛發酸掉淚。
“先生怎麼了?”歐陽瑾見燕雲離行為古怪,不由在他身後關切問道。
正在這時,門口忽然一驚一乍地來了一對男女。
女的看起來年紀跟歐陽瑾差不多,隻是已經盤上了發髻,看來已經嫁人。蒼白瘦削的臉上挂着濃濃的怒氣,額頭上黑氣冒頂。
她一進來就指着歐陽瑾罵道:“臭三姐,我讓你勾引我夫君!”
“你是哪位?”歐陽瑾一臉莫名其妙,“我與你素不相識,根本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你總認識我夫君!”這女子指着身後跟進來的肥胖男子道。
歐陽瑾往她身後一看,她後面站着個華服肥胖男子,年紀也很輕,隻是體态臃腫,面容五官也呈現出不自然的浮腫。
“你是?”歐陽瑾一時沒認出人來。
那男子一臉尴尬,搖晃着白胖的肥頭大耳,嘴裡含糊道:“歐陽小姐,抱歉了,我攔不住這瘋婆娘,我是王冰。”
“王冰、王冰……”歐陽瑾嘟囔了幾句,忽然恍然大悟,“你是太師之子王冰?”
“對對對!是我。”男子點頭。
“你怎麼胖成這樣了?”歐陽瑾脫口而出,她忽然想起王冰去年剛成親,距今不過數月,當時太師王棟仗着自己位高權重,借辦婚禮之由向東都的王公貴族大肆搜刮禮金,惹得衆人不滿,背後紛紛暗罵。
年頭立春時宮裡舉行晚宴她還見過一次王棟,當時還是個瘦高個,怎麼婚後便胖成這個樣子了。聽聞民間有“幸福肥”這一說法,看來的确靈驗,結了婚果然讓人發胖。
隻是這“幸福”二字,在這兩夫妻身上看不出一點兒痕迹。
“身體不好,生病了,吃多了藥發胖……”王冰解釋道。
“哦……”歐陽瑾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又不是大夫,也不明白這兩夫妻找她幹嘛。
王冰的夫人見他兩說話,頓時火冒三丈,不紅青紅皂白掄起袖子,露出蒼白的巴掌,朝着歐陽瑾臉上打去。
嘴裡還一邊難聽地謾罵:“我讓你勾引别人夫君,我讓你臭不要臉,不要臉的臭三姐!”
歐陽瑾伸出胳膊阻擋躲避,一邊往後退一邊道:“有話說清楚!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我根本不認識你夫君!”
“還說你不認識,你倆剛才還不說話嗎?你還知道他胖瘦?”那女子如潑婦一般劈頭蓋臉地打來。
“不是,我們隻見過一次,我跟他根本不熟……”歐陽瑾一邊躲一邊解釋。
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被個潑婦破口大罵,還一個勁地扇巴掌,根本不給人解釋的機會,實在是嚣張得很,何況歐陽瑾還是未來的主母,燕雲離看不下去了,扇子一揮,一股氣勁分開了兩人,他閃身擋在歐陽瑾前面。
“這位夫人,有話好好說,不要在我的店鋪打人。”燕雲離面對着那女人道。
那女人被一扇子扇得往後轉了兩圈,倒在自家老公身上,看見扶住她的王冰,又怒不可遏地給了王冰臉上一巴掌。
王冰捂住肥胖的臉,罵道:“你打我做什麼!瘋婆子!”
那女人一聽瘋婆子三個字,愈發跳起來,劈頭蓋臉地又去打王冰:“都是你這個混蛋!我死了你也别想好過!我跟沒完!”
“夫人,要處理家事回家去,在外面多不好看。”燕雲離攆人。
那女人見鬧事有了觀衆,頓時來勁了,眉飛色舞道:“掌櫃的,你評評理,你說這對狗男女該不該千刀萬剮。”
燕雲離抱着手臂,點頭道:“千刀萬剮那是死罪,夫人若是覺得他二人有罪,大可以去報官。”
那女人就别人的好言相勸就當沒聽見,大聲道:“在我成親之前,這個歐陽瑾與我夫君去年也合過一次媒,結果八字不合,被我公公否決了,誰知她賊心不死。明知我夫君娶了我,她還偷偷摸摸地給我夫君寫信,這不是賤人是什麼!”
“你胡說!簡直、簡直就是空穴來風,我什麼時候寫過信?你含血噴人!”歐陽瑾委屈地說道。
燕雲離眯了迷眼睛,這種惡人就那麼些伎倆,無非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罵别人不死心多半是她自己不死心,她一說話燕雲離就能猜出個大概來了,對付這種惡人跟她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燕雲離回身,用扇子輕輕拍了拍歐陽瑾的手臂,讓她稍安勿躁,然後回身道:“這麼說,夫人與這位王公子八字相合,是天作之合了?”
那女人沒想到燕雲離忽然來這麼一句,愣了一下,然後嚣張道:“是又如何,我公公就是當朝太師,我是定國公親自挑選的兒媳婦,比這個賤人高貴百倍。”
原來是王棟的兒子兒媳,燕雲離頓時來了興緻,故意道:“若是天作之合,夫人還鬧什麼呢?現在該哭的不是得不到你夫君的女人嗎?”
那女人一愣,自知被嘲諷了,于是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這是這個賤人親筆寫的信,上面還有她的落款,信裡字裡行間清清楚楚寫着她的愛慕。”
燕雲離接過信,開頭稱呼是“世子”,落款确實是“瑾”字,至于中間的内容,的确是隐晦地表達了愛慕之情。
“天下世子多了,你怎麼知道這個世子是你家的王公子。”
那女人道:“我在我家夫君的書房裡發現的!被我一番逼問他才說是歐陽瑾寫的。”
歐陽瑾拿過那張信紙,定睛一看,氣得瞪眼:“這、這根本不是寫給王公子的,怎麼會在你手上?!”
那女人一聽,頓時來勁地尖叫起來:“你承認是你寫的了吧!你這個賤人!你們奸夫□□!”
她捶胸頓足的瞬間,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樣不動了。
王冰搖晃着她的身體:“夫人,夫人,你怎麼了?”
燕雲離搖着扇子:“王公子不必驚慌,尊夫人太過呱噪,燕某點了她的穴,她隻是暫時不能動彈,等我們把事情弄清楚,自然會給她解開。”
王冰也樂得耳根清淨,這潑婦他也忍了很久了,于是松開了手,讓那女人瞪着眼狠狠地盯着他,嘴裡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
歐陽瑾質問道:“王公子,這封信你應該知道不是給你的,你從哪裡撿到的?”
王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臉上竟然浮起一絲紅暈,他轉過身道:“立春時,宮廷晚宴上撿到的。我看到歐陽姑娘走過,留下了這封信,當即就撿了起來。我以為是給我的,我對歐陽姑娘也心儀已久……”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那被點穴的女人激動起來,掙紮着想要動,可除了急出一身汗,哪裡都動不了。
王冰又道:“後來我跟父親提了想娶歐陽姑娘的事,可父親大人找人合了我們的八字,說是天生相克,否決了我的提議,隻好作罷。”
歐陽瑾柳眉蹙起:“既然毫不相幹,王公子你也已成親,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為何又要讓你的夫人誤會?!”
王冰腆着肚子,臉上的神情變得陰暗起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捉弄我,有人推薦這個女人給我爹,說是與我八字相合,天生旺夫,誰知娶過門之後發現她脾氣暴躁、行為粗魯,成婚之後沒多久,我就頑疾纏身。再找算命先生一算,才發現之前算錯了,這個女人才是我的克星!而歐陽姑娘的命格是天生的極貴之命,皇後的命格。我現在悔不當初!”
燕雲離搖了搖扇子,心道:這一點這豬頭男倒是沒說錯,歐陽瑾的确是皇後命格,她的夫君必然會君臨天下,絕不可能是王冰這種無恥之人。
歐陽瑾也吃了一驚,她從小在尚書府長大,父親哥哥都對她疼愛有加,絕對不會将她嫁給她不喜歡的人,她沒料到這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
“那、那位算命先生人呢?”她忍不住問。
王冰抽了抽鼻子,陰冷道:“自然是被我爹五馬分屍了。他犯了這樣的錯,還能留着他麼。”
歐陽瑾倒吸一口涼氣。
燕雲離也停住了搖着扇子的手,王棟心狠手辣,他的兒子也不是善類,要說還多虧了那位算命先生算錯,要不然歐陽瑾面對的還不知道是怎樣的災難。
可不能讓他休妻,這樣的絕配應該鎖死,不能放出來害人!
燕雲離輕咳了一聲,故意道:“雖是如此,畢竟這位夫人也是王公子你明媒正娶取回來的正妻,這一世天注定的緣份,不如将錯就錯,說不定以後的日子就好起來了呢。”
王冰指着他夫人的鼻子道:“這個女人當初為了進我王家的門,找人偷偷改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謊稱與我天生一對,她根本不是什麼好人,貪圖我家的富貴而已,我現在才知道她的真面目,她真正的生辰八字就是克我的!”
聽一個壞人罵别人不是好人,這事還真是令人無語。
燕雲離不想跟他們糾纏了,開始攆客:“既然已經知道來龍去脈,公子家中的事回去處理吧,歐陽姑娘既然有意中人,必然也無心嫁你,公子就帶夫人回去吧,這出笑話在下就當沒看到了。”
王冰不甘心道:“不是的,當初若不是我父親弄錯,我就會娶歐陽姑娘了,這信……”
“這信不是給你的。”歐陽瑾斬釘截鐵地打斷他。
“不是我那是誰?當時在花園河池邊除了我并無第二個世子,歐陽姑娘,你就承認吧。”王冰死皮賴臉道。
歐陽瑾咬了咬嘴唇,有個名字呼之欲出,但她突然想到王冰剛才說她的命格是皇後命格,她若是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豈不是對那個人不利……
正在這時,門口忽然響起了個聲音:“是我。”
衆人皆擡頭望向門口,隻見一挺拔隽秀的身姿走了進來,淩宵白穿着一身銀色勁裝錦服,一隻手按着腰間的寶劍,英姿勃勃。
好耶!男主角到了!燕雲離心裡暗暗拍手,趕緊撮合了他和歐陽瑾也好,一是彌補了上一世的遺憾,二是讓歐陽瑾趕緊把他帶走遠離自己。
王冰看到比自己高比自己帥的淩宵白走進來,氣不打一處來,在東都還沒有哪家的公子敢跟他大聲說話。
“你是哪根蔥,趕在這裡大言不慚。”王冰指着淩宵白道。
淩宵白垂下眼皮:“在下淩宵白,是個武夫,閣下最好不要拿手指放在我面前,免得我訓練慣了一下子被控制住自己的劍,給你手指削掉。”
王冰瞬間縮回了手指,嘴裡卻念叨起來:“原來洛川侯爺家的小世子,哼,去年晚宴的時候你根本不在賓客名單上,何來是你一說?撒謊也不打草稿。”
淩宵白冷哼了一聲:“洛川離東都不過數百裡,去年我的确不在賓客名單上,但當初我正在與異族首領談判,處理邊疆的問題。去東都不過一夜路程,當時聽聞宮廷要連辦三天夜宴,我也想見識一下東都的名流,所以不請自來,期間偶遇歐陽姑娘,相談甚歡,我送了一塊飛鳥玉佩給歐陽姑娘,歐陽姑娘亦說要在最後一晚的夜宴回贈禮物,哪知我白天突然收到前線的戰報,提前走了,讓歐陽姑娘空等了,抱歉。”
他說完對歐陽瑾微微躬身,歐陽瑾也立刻給他回了個禮,意思很明顯——贊同他的說法。
王冰氣得鼻子冒煙:“你胡說,你有何證據?!”
這時,姚铮從後面的小門快步走了進來,手裡還拿着一塊白白的東西,邊走邊喊:“先生,我找到了!兩個鳥兒拼成一對的玉佩,這位姑娘的玉佩,我找到了!”
歐陽瑾結果那玉佩,臉上一紅,小聲對燕雲離道:“的确是這個。”
燕雲離頓時明白過來,歐陽瑾定是最後一晚沒有見到淩宵白,沒有送出去那封信,後來對着玉佩睹物思人,便找人定制了一塊同樣的且拼接成了雙鳥玉佩。
淩宵白瞧見那塊玉佩,那兩隻鳥兒确實與他的一模一樣,不由點頭。
歐陽瑾道:“當時我等了一夜,未等到淩小世子,心中焦急,走的時候不小心把信遺失了,找尋無果,我也沒想到竟然被王公子撿到了。”
王冰沒想到自己搞了半天,最後落得個鬧笑話的下場,他惡狠狠地看向自己的夫人,咬着牙對燕雲離道:“先生請解穴吧,我先帶賤内回去,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燕雲離扇子一揚,解開了王夫人身上的穴道,但保留了啞穴暫時沒給她解開,需再等半個時辰才能自行解開,他現在可不想聽那女人再鬧翻天。
王冰本身也不關心這女人死活,竟也沒發現她不說話的異狀。他本來想借這個機會,讓這女人在歐陽瑾面前鬧,他回去後正好以此理由休妻,然後再迎娶歐陽瑾,現在都泡湯了,還碰了一鼻子灰,他現在一肚子氣,隻能先拉着女人灰溜溜地回去。
那兩人走後,燕雲離關上了門,回頭一看,屋子裡站着的四個人仿佛宿命的安排,竟全是上一世大淵的故人,他一時百感交集,喉嚨發澀。
淩宵白對歐陽瑾拱手道:“歐陽姑娘,抱歉,上次是我不告而别,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這麼大的麻煩。”
歐陽瑾眼眶濕潤:“不要緊,人海茫茫,知己難求,不用說太多,世子應該記得我們談過最喜歡的枕雲先生的詩,世間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皆是因緣。”
淩宵白臉上露出久違的微笑:“記得,我們徹夜暢談《九略》,歐陽姑娘是我見過唯一一位喜歡讀兵書的女子,真巾帼英雄也!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找到枕雲先生本人了。”
燕雲離:“???”
不是,你倆談戀愛就談戀愛,别帶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