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的話魏大人便不要說了,眼下先救這位姑娘要緊。”
那大夫把完脈,神情似是不好,默默起身。
魏初走上前:“您但說無妨。”
“這姑娘患有先天心疾,近日應是頻頻動怒,思慮過甚,現下又因中劍失血過多,早已是元氣大傷,恕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吳夢道:“您無須有顧慮,我們既請了您,自然是信得住您,若是有什麼稀罕的法子您盡管使。人命要緊,不妨一試。良醫隻有菩薩心腸,出了岔子,誰人敢怨得到您頭上。”
大夫的心思被說中,猶豫片刻:“若是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下些猛藥,倒是能有六七分的生機。隻是……這姑娘家……又是這樣的處境……”
“當真……當着就毫無辦法?”白清柳不願面對。
“辦法……确是有的,但卻不是在下能使出來的。”
魏初道:“您盡管說。”
“依着‘術業有專攻’的理,學醫者各有所長。論起對患有先天心疾病人的醫治,國内屬當今太子殿下宮裡的盛老醫官為第一。若能得他老人家親制的一副藥,這位姑娘必有九分生機。”
白清柳驚訝道:“不看病人便可制藥?什麼人如此厲害?”
魏初想起,皇後也患有先天心疾,帝後大婚不久,皇帝特派人去天淵尋得一位名醫,專門侍奉皇後。後來皇後懷有太子,産子時命懸一線,就是那位名醫親制藥方,保皇後二人母子平安。
龍顔大喜,特賜國姓。
皇後愛子心切,後又将名醫送至太子身邊。
大夫看向魏初:“依在下看,公子您絕非凡人。在下雖醫術不精,但若您能在後日前尋得那藥方,在下可先使些法子穩住這姑娘的傷勢。”
魏初思索片刻:“既如此,有勞您了。”
魏初幾人同吳夢出了房間,白清柳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玉韶,輕歎一口氣。
房門被丫鬟們關上。
“魏将軍可有把握得那藥方?”
“把握自是有的,前輩盡管放心。隻是沈姑娘還要勞您照料着。”
“她也是個苦命的,惹人心疼,我一定照顧好她。您事務繁雜,且去忙。”
“大恩不言謝。”魏初行禮,帶着白清柳從暗門出了趙府。
“将軍。”陳詞守在暗門出口。
“怎麼不見彩兒?”
“這……”陳詞道:“我安置完老闆一幹人等,一直找不見彩兒,詢問衆人,她們竟說聽音閣從來沒有彩兒這個人。”
白清柳疑惑道:“可是我們都曾親眼看見彩兒在沈姐姐身邊啊?”
“我亦不解。”陳詞搖頭。
魏初顧不上這些:“先回客棧。”
客棧内,白清柳坐在魏初床上,悶悶不樂。
沈蒙已死,沈玉韶昏迷不醒,魏初唯一慶幸的是背後之人沒有得到賬本。
眼下應州的一切越來越亂,加之天淵那邊失蹤的弟兄們遲遲沒有消息,魏初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但不論有無賬本之事,這沈玉韶他是必須要救的。
“陳詞,備筆墨,取我的私信紙來。”
陳詞沒動:“将軍,我知您救人心切,但自從……”陳詞想了想,欲言又止。“您這麼多年一直未啟用與太子間的私信,便是不向太子低頭的用意……或許救沈姑娘另有法子呢。”
“人命關天的大事,豈管那些!”
“沈姑娘一介平民……這……”
“陳詞!”魏初有些怒氣:“你嘴裡也能說出這種話了?”
“人命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那是人的命。什麼時候,人命也要分個貴賤尊卑了?一介平民又如何,平民缺了哪塊血肉?平民難道不是照樣為人父母,五髒六腑俱全?”
“屬下有錯,将軍勿怒。”陳詞行禮,轉身取了信紙回來。
白清柳看着二人,沒插話。他并不理解私信紙的意思,但第一次瞧見陳詞這般,想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他始終相信,魏初其人,言出必行。
陳詞替魏初磨好了墨,雙手将筆遞去。
筆在手,魏初卻稍有猶豫,一不留神,墨汁滴落。
就這那墨迹,魏初提筆:宴兄在上……
不多時,魏初停筆,折好信紙交給陳詞:“用府裡的人,加急。”
“是。”陳詞不敢耽擱,出了門。
魏初起身回頭,白清柳不知何時已斜躺在床榻一側。
魏初盯着白清柳的左手,雖然已經包紮完也上了最好的藥,但他仍舊不放心。
沒想到被白家寵成寶的白小公子,也有空手接白刃的膽量,他倒是小看了他。為一萍水相逢人,也敢豁出去。
愛憎憑心,是非有辨,不失君子之風。白府确是将他養得極好。
魏初怕驚了白清柳,并未喊他,也不動他。
魏初沒有離開,推開窗戶,看向熱鬧的街道。
男女老少,人來人往。皆為平民。
魏初瞧見一個從母親手裡接過糖葫蘆樂得瘋跑起來的男童,男童在人群裡一路擠着,母親便在後頭一路喊着。
總算是塊較寬敞的地方了,母親逮到了那孩子,嗔怪起他。
男童卻隻顧抹着嘴角的糖,傲嬌地笑起來:“娘,安兒跑過您啦!”
魏初似有所悟,喃喃自語起來。
“魏氏百年,軍功赫赫。不過白骨成山,奪無名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