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笑笑:“但我存在。”
“你是哪州人,或是哪國之人?用此幻術困住我,想要得到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
“你若當真什麼都不要,就不會讓我看見心底的渴求。”
“若我要你留在這裡,得到永生呢?”
“做夢!”沈玉韶開始漫無目的地奔跑起來,試圖走出幻境。
“你走不出的。”
“要麼放我出去,要麼直接殺了我。”
“哦?殺了你……麼。”
“要殺便殺!”沈玉韶已經為母親報完仇,平生最大心願已了,她早就不怕死了。
那人歎息道:“怎麼會。殺了你,便再無繭成蝶了。”
沈玉韶不去理會那個聲音,她隻怕自己正被幻師操控,萬一說出賬本的下落讓那些賊人得了逞……
空氣靜到沈玉韶可以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的心跳。
她閉上眼睛,嘴角上揚。
“竟做得出來咬舌自盡。”
那聲音多了幾分贊許。
“去吧。”
隻見那無數隻蝴蝶朝着沈玉韶再度彙聚,湧入沈玉韶的身體裡,化為虛無。
巨大的光芒浸染着沈玉韶的身體,褪去她滿身血迹,唯留一身素白。女子懸于半空,長發飄起,姣好的面容上滿是平靜。
唯一聖潔的靈魂,循着天地的指引,步入她的歸宿。
最後一刻,最後一隻蝴蝶緩緩飛來,落在沈玉韶的鼻尖上,撲動着翅膀。
蝴蝶的眼睛望向沈玉韶的雙眸,眸子裡星河流轉。穿越萬載時光,正是故人歸來。
蝴蝶閉上眼睛,沈玉韶纖長的睫毛也不再抖動。
那隻蝴蝶靜止,融入她,回到她。
“你是,第一萬零一隻。”
“銘記我,遺忘我。”
……
“眼睛!眼睛!”白清柳驚喜地喊道:“沈姐姐的眼睛動了!她是不是要醒了?”
“這姑娘的手也動了。”吳夢還握着沈玉韶的手,欣喜地笑起來。
“啊!”沈玉韶猛睜開眼。
還活着。
“沈姐姐!”
“姑娘!”
“沈姑娘。”魏初道。
沈玉韶先是看向白清柳,緊接着又将目光移到魏初身上。
“你們竟如此費力救我一個必死之人。”沈玉韶苦笑,垂下眸。
“姑娘若下定決心要生,誰能讓你死。”吳夢溫柔地撫摸着沈玉韶冰涼的雙手。随即起身:“夜色深了,我去府裡看看,幾位就在這裡放心說話。”
魏初會意。
吳夢帶着身邊人離開。
沈玉韶緩緩坐起,呆呆地盯着地闆。
“沈姐姐,你總算醒了,吓壞我了。”白清柳可憐巴巴地抿着嘴。
沈玉韶皺眉看着白清柳的手,“小公子,你的手……還疼麼……”
“不疼,一點也不疼。”白清柳直搖頭。
“那便好。”
沈玉韶拖着沉重的身體猛地下床,跪在魏初身前:“妾一條賤命,本死不足惜。大人此番救我,隻怕日後在應州必被小人為難,妾不忍拖累您。”
沈玉韶輕咳幾聲,繼續道:“殺人償命,妾活得了一時,終究要死。隻求大人明日将妾交去官府,生死聽命。”
陳詞想扶起沈玉韶,誰料沈玉韶竟當場磕起了頭。
魏初搖了搖頭,示意陳詞放開手。
“沈姑娘,你難道就不想親眼看惡人伏法嗎?”
“惡……當下世道,善不敵惡。”
“沈姑娘既有親手殺惡人這份英勇,就不應當再畏懼他們。”
屋内燭光搖曳,沈玉韶一身素衣,在漆黑的地上格外惹眼。
白清柳站在燭光一側沉默着,光在他俊美的臉上溫柔蔓延也舞動,那對柳葉眉微蹙,似有幾分悲憫隐匿在黑暗中。
而魏初身在暗處,衆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聽得那語氣較平日多出了幾分柔和。
“求大人将妾交去官府。”
還真是固執。魏初暗想。
“不必怕連累我們,也不必再怕他們。我救你,也是要你站出來救其他人。”
救其他人。沈玉韶愣住,又擡起頭。
對。她還應該救更多的人。沈氏作惡多年,無數百姓深受其害,她不能就這麼輕易認命。
善者退一步,惡者便要進萬步。
人活一世,不能枉做他人玩物。她沈玉韶雖命如蝼蟻,今日也要撼一撼這萬丈高台。
“妾能做什麼?”沈玉韶目光如炬。
魏初在暗處欣慰一笑。
“無需刻意。明日,官府之内,按你的想法來就好。”
沈玉韶點頭道:“妾明白。”
“讓沈姑娘好生歇息吧。”陳詞聞言上前,輕手扶起沈玉韶。白清柳也走過去,将沈玉韶送回床前。
魏初最後看向沈玉韶:“當朝政商保你,便無所可畏。”
沈玉韶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三人離開屋子。
屋外,吳夢等候多時。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讓她們好生照料沈姑娘,這裡的事将軍盡管放心。”
“有勞前輩。”
“不敢當。真論起來,我倒不如沈姑娘。”吳夢看向屋内還亮着的光,輕輕一笑。
“晚輩告辭。”三人行禮。
夜愈發深了,狹窄的小巷裡,三人循着月光前行。
白清柳走在一旁,心事重重。
“白小公子這是在擔心什麼?”
“小魏大人,明日……”
陳詞的胳膊搭上白清柳的脖子:“白公子不要憂慮啦,有将軍在,萬事放心!”
“可是……”
“别可是了,明日啊,我們一出場,準要那群小人好看。我可是戰場上最英勇的士兵,明日高低給你露一手。”
“我說陳詞,你怎麼也可是上了。”白清柳笑起來。
“诶……”陳詞一愣,揮揮手:“不打緊不打緊。”
魏初聽着身後二人的動靜,可真是兩個活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