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回以左詩一個悲憫慈悲的笑。
左詩眼中含淚,默念着祈禱之語,心下是惶恐與期盼之情交織着。但左詩知曉,無論忠奸善惡,跪在佛祖前,皆是如此光景。
左詩站起身,丫鬟走上前扶着她的胳膊。
“王妃,您今日出府太久,若再不回府,恐嬷嬷們動怒。”
“嬷嬷們?”左詩一笑:“嬷嬷們不是都已經回宮了嗎,哪裡還有人管這些。”
丫鬟反應過來,立即伸手自扇一巴掌,白皙的臉頰,登時紅了一大片。
“奴婢知錯!是奴婢腦子不靈光,記不住事,胡亂多嘴!惹您不悅!”
“這是做什麼,好好的漂亮臉蛋兒,何苦扇它?”左詩攔下丫鬟,又問:“說來也怪,嬷嬷們走後,你們服侍起我怎麼較平日更緊張了呢?”
丫鬟并未答複,隻道:“不曾。”
左詩皺眉,不再多問。正預備回府,卻聽得身後傳來一句老者急切的呼喊聲。
“王妃!請王妃止步!”
左詩轉過身去,那位老者發須盡白,眉目間一派慈祥和藹之氣,全身一番住持的打扮。
“不知您是?”
“參見王妃,老衲乃是輪因寺新的住持。”
左詩有些不解:“新的住持?原先那位……”
住持笑笑:“已去雲遊天下了。”
“是這樣。還不知您喚我所為何事?”
“乃是小事。隻因寺裡近來準備修繕因多年洪災而損毀的房屋,将使用您的香火錢。錢财數量頗多,老衲想與您商議一番,問問您的意見。不知您現下可方便随老衲同去寺中議事?”住持說罷,将目光移到一旁的丫鬟身上。
左詩會意,當機應允,吩咐丫鬟道:“你們于此地等候,不得亂走動,我速速歸來。”
“還請住持帶路。”
左詩跟在住持身後,來到一處房門緊閉的房間外。
“請。”住持道。
“敢問住持,是何人欲與我在此處相見?”左詩雖觀住持不似賊人,還是有些提防。
住持一笑:“自是光明磊落之人。”
住持說罷,便拂袖離去。
光明磊落之人?左詩猶豫片刻,擡手,推開了房門。
“參見王妃。”三人一齊道。
果然。左詩證實了她心中的猜想。
左詩欠身行禮:“多謝魏大人。”
魏初搖頭,佯裝困惑,道:“王妃何故來謝下官?”
左詩笑道:“公堂之上,沈先生曆數沈蒙罪責之時,有意隐瞞了一些。我想,應是玉韶的意思。而玉韶護我心切,雖知您本意便是保我,為求萬無一失,她必又将我二人過往向大人詳述,陳我善念,以期您助她。”
“而您選擇保我,起初不過是為皇室顔面,待查清我底細後,才是真心相助。并且,您應當對查到的信息很滿意,不然今日不會邀我于此地相見。”
魏初一笑:“這世間女子,真真是千嬌百媚,玲珑心竅。”
“大人過譽了,比起真正的玲珑心竅,我不過獻醜罷了。大人此番,當是有話問我,來尋謎底。”
“那不知王妃以為,下官帶來的謎題又是什麼?”
左詩伸手,指向一側的陳詞:“一黑。”又指向另一側的白清柳:“一白。”
最後指着一身青冥色常服的魏初:“黑白之間。”
陳詞與白清柳瞧着自己的衣服,一副呆呆的樣子。
“好一個黑白之間!”魏初心底生出幾分敬佩:“世人多道女子以容貌傾城,國色天香者為尊,下官倒不以為然。”
左詩笑着反問道:“那依大人之言,四國四美人可算虛名?”
“四國四美人,自非虛名也。其四人之美在于:居安貴妃政見獨到,鏡樾公主馳騁沙場,天淵上醫濟世救人,臨水女官為民請命。”
左詩贊許地點頭:“人之美,遠不在外。世間男女,皆各有美之所在,何須論外貌高低,輕人心善惡?”
魏初彎腰輕鞠一躬:“王妃所言極是。下官受教。”
白清柳聽着二人的對話,默默地點頭附和。
一路行來,他見過長公主,見過吳夢前輩,見過沈姐姐,見過彩兒,見過應王妃。每個女子身上,都是獨屬于自己的力量,掙脫着種種束縛,不斷向上綻放……
他也遇見小魏大人,遇見陳詞,遇見太子殿下,遇見沈先生,遇見各種各樣的男兒……他們身上,亦是不同的風采。
世間芸芸衆生,千種悲喜加身,作萬般态。
“那下官的謎題,還望王妃指點。”
左詩并未直言,隻兀自感歎道:“應州的夏,到底不如冬。冬日裡頭,黑夜甯靜而漫長,更能使人安心入睡。”
魏初心下了然。
陳詞和白清柳還是呆呆愣愣地立在一邊。
“大人想必已經有了答案,我先行告退。”左詩道。
左詩不緊不慢地行至寺廟外,丫鬟護衛們立在原處,絲毫未有移動。
“回王府。”左詩進入馬車。
“是。”
左詩走後,魏初的臉色也嚴肅起來。
“将軍,眼下是……”陳詞詢問魏初的意思。
魏初對着左詩走遠的方向,道:“繼續查,加大力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