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是夜。
一襲黑袍在夜色之中無人在意,山頭蕭瑟的草木被一陣風聲掠過。幾聲枯葉被碾碎的聲音零散響起。
“主上。”
黑衣男子神色微動隐匿在黑夜之中,他身形利落在另一人面前單膝跪下。
“說。”
對面那男子聲音慵懶貴氣,好像對這件事不甚在意。但僅僅這一個字,讓對面男子神情一動,緊張的神經再次繃緊。
“回主上,兩位将軍此時已經在回京的路上。韓将軍讓屬下禀報主上,梁郃頻繁寫信回京,恐怕梁家此時已經有所動作。”
“呵。”梁家。
顧回舟慢悠悠轉身,他迎着月色眯起眼睛,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淬着冷,過了一會染上笑意,“都是朕的臣子,朕自然會一視同仁。”
黑衣男子一頓,視線直直盯着地面,他看見了帝王那雙龍靴上繡着的真龍金紋,也就怔了一秒。暗衛懂了顧回舟的意思,頭垂得更低。
“屬下知曉。”
幾乎是瞬間,一道光影霎時間變換。那侍衛目光冷冽迅速磚頭,“誰!”
顧回舟目光直直鎖定在某個方向,“嚓——”
利劍與匕首相撞,下一秒兩滴滾燙的鮮血灑在地面無人得知,暗衛呼吸幾乎停滞,他腳步一動,閃身往那邊追去。
顧回舟收起利劍,他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正在流血的手腕,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年輕帝王把佩劍挂在腰間,伸手在精緻泛着光澤的面料上摩梭兩下。視線悠悠,看了一會兒月光,又看了一會腳下的土地。
似是煩躁濕潤的泥土弄髒了他那雙金絲軟錦的龍靴。
樹影斑駁,“人已經處理。十五護主不利,請主上責罰!”
冷冽目光從空氣中挪到暗衛頭上,“按規矩走。”
暗衛心下一沉,動作熟練揚起鮮血淋漓的佩劍,眼神堅決一劍刺向自己。
一聲悶哼,“嗯——”
“屬下告退。”
“嗯。”
面前人影消失,顧回舟看着荒蕪的山坡,順着來時的方向緩步前行。
-
禦書房。
“滾!”
龍椅上一身黑金色長袍的男人雙眼狹長,一句話說完在座的所有人瞬間跪成一片。
下位者們齊聲高呼:“陛下恕罪!”
聲音顫抖,底氣發虛。誰都不敢得罪當今天下的皇上,尤其是這位。
出了名的喜怒無常,一個不好就要被拖出去斬首示衆!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臣哆哆嗦嗦的想擡一下頭,但在視線剛剛觸及到當今聖上的龍靴的時候瞬間被吓得軀體一顫,連忙畏縮着把頭重重磕在地上,“咣”的一聲震得所有人心中一顫。
禦書房内寂靜一片,隻能聽見那位皇帝的呼吸聲。
一旁的大太監崔祥祝也跟着低頭,他面色無恙着用餘光掃了一眼正坐在高位上的帝王,眉眼上揚盯着房梁上精雕細琢的微雕。
手中輕晃着酒杯把玩着,眼裡揶揄不羁,他甚至在笑!
哪有震怒的樣子?
崔祥祝心底越發冰冷,越是這樣越是令他不安。這是他晉升為大太監的第二個年頭,身為聖上身側最近的人,他至今都摸不清這位的性子。
上一秒他可能還在和你聊治國理政之道,而下一秒就可能因為一道莫須有的罪名把你拖出去砍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會這樣死無葬身之地!
靜谧的空氣愈發凝重,但這也僅僅是大臣們所認為,不少人面前出現水漬,一滴滴從額頭滴落。
“朕的錯。”
“瞧瞧朕都把愛卿們吓成什麼樣子了。”
上座的帝王一下子起身,瘦削高挑的身子快走幾步立身于群臣中間。身後那幾位大臣瞬間改變方向,所有人都朝向顧回舟的方向叩拜。
他是天子。
“愛卿這是作何,快快起身,都是朕的錯。”
“微臣不敢!”
“還請陛下恕罪!”
誰敢讓皇帝認錯?而且這位皇帝還是如今出了名的暴君。
那位老臣心裡想着,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見那雙繡着黑金色龍紋的靴子停在了自己身前,一雙修長有力的大手出現在視野之中。
梁複都來不及反應,他聽那雙手的主人開口,“愛卿頭流血了,快讓朕扶你起來,好去看看太醫。”
那聲音好像來自地獄的索命的惡鬼,梁複臉色煞白,原本就泛白的純色此刻呈現一種毫無生機的紫,“老臣,老臣不敢。”
在那雙手即将搭上他的那一刻,男人卻突然站起身,梁複起了一半的身子沒了支撐,再次跌倒在地,剛剛還面無血色的臉此時布滿了血色。
原本就流血的額頭現在更是血肉模糊。
“愛卿流血了!”
顧回舟回頭間驚訝道,“快傳太醫。”
崔祥祝馬上示意門口的小太監向外通傳,隻留下一道極其細微的關門聲。
“啧。”那漫步在衆人之間的天子輕聲長歎。
像是煩了。
“愛卿們若是閑來無事,就都去探望探望病重的梁大人,畢竟如今梁大人面上不雅,這幾日就不要出現在朕面前了。”
“朕不喜歡。”
“臣遵旨!”
“臣遵旨!”
……
一衆人踉跄起身,悄無聲息走出禦書房,腳步努力想做到一緻卻難免淩亂,背後那道目光如銀針一樣鋒利,他們恨不得現在立馬跑走,但誰又敢呢!
瞧瞧那位滿臉是血的丞相大人。
“殺雞儆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