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她也不是一直碌碌無為的,曾經有幾次升職加薪的機會擺在她面前,都被她魯直的嘴害了。
她記得有一天開會,她那即将升遷的組長不知是不是吃多了雞蛋,放了幾個奇臭無比的屁。當時作為他接班人之一的李倩倩,坐的離他最近,被熏得幾欲逃命。
參會的衆人面色皆憋得青紅,無人敢開口。組長耳朵紅得低血,寄予厚望地看向李倩倩。
李倩倩得令,捏着鼻子嗲聲嗲氣地來了一句,“大家别誤會,組長剛剛的屁,是我放的。”
這話一出,給組長氣得夠嗆,這會裝也不裝了,正對着李倩倩,又來了一發。
在李倩倩同志的努力下,她再次把升官的機會拱手讓給了别人。那個不費一兵一卒就上任的新組長,任職當日還特地請李倩倩吃了早餐——水煮蛋。
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如今她是杜羅衣了,這些高情商的考驗卻從未離去。
可惜,她隻是換了個身子,腦子還是原來那個。
她躊躇半日,秉承着說多錯多的原則,幹脆就緘口不言。
沈家衆人:......不是,你好歹說一句呢。
難熬的僵局最終還是由鄭媽媽打破,她支起了笑臉,“今兒也算是個好日子,咱們先把流程過了吧。”
......好日子?哭喪着臉的衆人冒起了疑雲。
好吧,也沒完全破。
不過也确實拖得久了些,衆人無論心中有什麼六九九,面上都積極配合。隻是作為當事人的杜羅衣有些難熬。
拜天地好說,天地為萬物之始,沒有天地哪來的細胞,哪來的進化史;拜高堂也好說,雖然有兩塊牌位杵在那兒,但起碼還有沈老太君和曲雅在旁邊坐着,也不算太吓人。
就是這夫妻對拜吧,她實在有些繃不住了。
擱誰身上都繃不住啊,對面一隻大公雞死死地盯着你,還不時咯咯兩聲。放在平時這是助興,可今天這場景,分明就是添亂。
好容易忍過了這一遭,杜羅衣暗暗下了決心,接下來的交杯酒環節就算再離奇,也不會再撼動她杜羅衣這個鐵一般的女子半分。
結果證明,她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丫鬟端來了喜釀,不過隻有一杯。另一個碗裡,裝着的是黑不溜秋的藥。
分明是一件心酸事,可杜羅衣卻覺得有人在戳自己的笑穴,勢必要她笑出來才罷休。
她強撐着喝完了那杯酒,笑意在聽到沈老太君吩咐小厮“把這藥端過去給言兒喂了”時達到巅峰,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這笑太不合适宜,無數試探、責怪和打量目光齊刷刷盯住了她。
杜羅衣:死腦子,快點補救啊!
幸好她無中生有,矯揉造作的本領沒下線,心中飓風過境般沉思片刻,便有了法子。
衆人眼見着她的笑容越來越大,錢玉玲剛想出聲斥責,面前人卻如變戲法般換了表情,剛剛燦爛的笑容瞬時成了苦笑,眼睛裡甚至有些碎光。
“羅衣傾慕侯爺多年,如今,也算是了了夙願。隻盼這酒下肚,生同裘,死同穴......”
這臨場瞎編的話,殺傷力極大,酸倒了杜羅衣的牙。但她偷偷環顧了一下,似乎......效果不錯?
眉頭緊蹙,面色難看地能夾死蚊子的沈老太君被這番“真情”吓住了,嘴邊喃喃,“好孩子,言兒娶了你,是他的福氣。”
曲雅幾乎是以淚洗面,手中帕子哭濕了幾條才停了下來。
不過,杜羅衣的眼神在一處定了會。有兩個主子打扮的人,瞅着像夫妻,面色卻不是很對。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來,表情就不尴不尬地停在中間。
就像......植物大戰僵屍裡頭的倭瓜。
曆經兩柱香的時間,這場鬧劇終于結束。
杜羅衣原以為自己下一秒便要去伺候她那個纏綿病榻的便宜夫君,沒想到鄭媽媽叫住了她,領着她去了一處打理得極好的園子。
“老太太吩咐了,今後,大少夫人您便住在翹園這兒。侯爺的病,自有下人照顧。您今兒也累了,先好好安歇。明兒奴婢再來帶您去看侯爺......”鄭媽媽面色平和又慈祥,毫不掩飾的善意砸得杜羅衣有些懵。
饒是她再自诩鐵娘子,也不由得柔了聲音道謝,“多謝媽媽。”
來到忠勇侯府的第一晚,杜羅衣原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可興許是今日實在是累着了,又恰好身下的被褥格外軟和。
她摟着白芷,兩人沒說幾句話便沉沉睡去。
窗外滿月高懸,有風襲來,輕柔吻過萬物。
承平二十五年的冬,比以往都要溫和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