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扶幾乎就要心軟,可身後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二人回頭,隻見身後烏泱泱來了許多人,都是村民,其中還有孫婆婆和他孫兒。
蔺扶眼中一寒,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
“為何村中人都跟了過來?”洛梵意眼中滿是疑惑,不過是打水,為什麼會這麼大陣仗。
村民一邊往此處來,一邊口中念道:“回來,回來。”
二字如咒語一般,魔音入腦,蔺扶感到一陣頭痛,他擔憂地看着洛梵意,隻見她似乎已經被控制了一般,眼珠變成了灰色,六神無主地回頭,口中喃喃道:“回去,回去。”
蔺扶心道不妙,洛梵意吃的比自己多,便更容易受村中人控制,他雙手握住洛梵意的肩膀,不停搖晃:“我是你夫君,你要聽我的。”
洛梵意的眼睛清明了一瞬,但很快又變成了灰色:“夫君,你騙我。”
不知為何,這句話仿若一記悶錘,錘在蔺扶的心上。
他想這可能是午飯的影響,等到離開此地,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回頭看向越來越近的人群,心一橫,索性将她攔腰抱起。
洛梵意似有所感,雙手不斷錘着蔺扶的胸口,口中呢喃道:“回去,你騙人。”
但蔺扶不為所動,隻是一路奔跑。
在湖邊站定後,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追來的人群。
“不要怕。”
他低頭對懷中的洛梵意說道,而後伸出手,捂住了洛梵意的雙眼。
沒有任何猶豫,他抱着洛梵意跳入了水中。
賭赢了便是生,恰巧他蔺扶不會輸。
隻是在落入水中之前,他的掌心已經一片濕潤。
好重的窒息感……
洛梵意想起了上一世臨死前,胸口鮮血漫入喉管之中,也是這樣的感覺。
她睜開眼,隻見自己躺在一處河岸之上,渾身濕漉漉的,十分難受。
這兩日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裡閃過,想到這幾日自己如同着魔一般喊着蔺扶夫君,甚至還在夢中親了蔺扶,她便覺得十分惡心。
鞠起一捧水,她死命地擦拭自己的雙唇。
想到蔺扶,她不由得四處張望,卻不見他蹤影。
難道這是夢?
洛梵意越想越覺得這隻是一場噩夢,或許隻是因為她和蔺扶一同墜崖,所以蔺扶才會入她夢中。
這樣想,她心中的不适感稍稍減少了些。
此人果然如她一直認識的那般,薄情寡義,落下懸崖後便獨自逃走。
當然,也有可能是被野獸吃了。
想到這個可能,洛梵意心中一喜。
她也不知為何夢中蔺扶和自己在隐居。
明明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蔺扶被蔺四公子追殺,他在洛梵意的房中躲藏一個月,二人從一開始的不熟,到後來談天說地,竟有一瞬,她的心跳真漏了一拍。
那時蔺扶同她講,他并不想争奪海漘城主的位置,但生活所迫,不得不争。
其實他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尋一知己,避世而居。
洛梵意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那是多麼動聽的謊言,對于上一世渴望愛的她來說無異于久旱逢甘霖。
上一世,起先她有宏大的願望,她想要修煉成仙,可身體天殘地缺;後來她希望一生順遂,可師妹的事讓她受盡世人冷眼;最後她所願不過是有人相伴,了此一生,可最後她最簡單的願望也沒有辦法實現。
父親走後,她得到的唯一一絲真情竟是來自小師妹,思及此,她連忙伸手撫上發間響玉簪,好在玉簪并未摔碎,她松了口氣。
她強忍身上劇痛,站起身來。
“啾啾!”這幾日,公孫青竹的青鳥一直在此地盤桓尋人,它終于見到了洛梵意的身影,激動地叫了幾聲。
洛梵意擡頭,看到熟悉的綠色身影,心中那一抹煩躁逐漸消退。
青鳥落在她的肩上,親昵地用頭蹭了蹭她的臉頰。
洛梵意的手指忍不住在它額頭輕點:“你不過是個鳥兒,卻比世上的人都懂得記恩。”
隻是當她的目光落在肩上衣物布料時,腦中嗡得一聲。
那不是她被蜘蛛精擄走之時所穿的衣物,而是在孫婆婆家中換上的衣物。
原來那兩日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而是真的。
她心中一凜,終究還是向來時路投去一瞥,但那裡空無一人。
她沒再留戀,跟着青鳥的指引,一步一步地往南柳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