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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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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許令舟去過很多地方。

但唯獨沒有去過京城。

許令舟曾說,若非高中,他不會前往京城。

江绾知曉,那是許令舟心中的夢。

在她認識他最初時,他便是滿懷豪情壯志的考生。

隻是這并非易事,許令舟最為出衆的才能也不在于此,所以他一直未能高中。

待到落榜幾次後,許令舟似乎也放下了這個夢,也等同于他往後無論去到何處,都不會來到京城這個地方。

所以方才隻能是江绾看錯了。

或許是與許令舟身形相似之人,總歸那不是他。

江绾一邊跟着一行人繼續往長公主的宮殿走去,一邊失落地低斂眉目。

但這副模樣落入謝聿眼中,不知她心中真實所想,便有了别樣一番意味。

謝聿側眸一瞬,将江绾情緒低落的樣子盡收眼底。

莫不是他方才話說得太重?

可他何錯之有。

馬車内相隔最遠的距離她也要伸手來探。

長廊道路平坦,她又演技拙劣地平地摔跤。

他理應喝止她接二連三的把戲。

隻是江绾總給人一種溫和柔軟的感覺。

無論是她說話的嗓音,還是她待人的脾性。

亦或是她方才撞上來的一瞬,身前感受到的觸感。

讓那句在謝聿看來本不算重話的提醒,也顯得過分惡毒了。

謝聿不由蹙起眉頭,目光注意到走出長廊的台階時,他薄唇翕動,出聲提醒:“江绾,看路。”

江绾一愣,的确是被謝聿的聲音喚回神才注意到前方台階。

這似乎是謝聿頭一次喚她的名字。

喚得冷淡疏離,不近人情,但也叫她免于或許又要摔跤的窘境。

江绾擡腿踏下台階,徹底收了其餘思緒,聲色溫婉地應聲:“多謝世子。”

謝聿舒展了眉心,淡着臉色,一路走進了殿堂。

殿堂内,兩側婢女恭敬站立。

高座之上,長公主殿下雍容華貴。

長公主名喚楚越卿,如今年過四十,但看着卻很年輕。

若是同總是一副闆着臉嚴肅老沉模樣的謝聿站在一起,說是年長幾歲的姐姐也并不為過。

一見來人,楚越卿便露了笑。

她笑容親和,讓人一下就松緩了些許緊張。

江绾跟着謝聿向楚越卿行禮:“見過殿下。”

楚越卿起身徑直來到二人身前:“不必如此見外,随意些,今日就隻是家裡人見面罷了。”

楚越卿帶二人一起往偏殿去,給二人賜了座,上了茶點,便當真如話家常一般随意聊了起來。

江绾能感覺到楚越卿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期間楚越卿微微偏頭朝謝聿看去一眼,而後便有抱怨:“唉,怎又闆着臉。”

說罷,她索性不再看謝聿,繼續盯着江绾瞧。

江绾覺得自己運氣還算不錯。

自與謝聿成婚以來,除了謝聿本人以外,她所見到的其餘與謝聿有關的人都十分好相處。

在與楚越卿聊得開心之際,她還不由生個荒唐大膽的想法。

若是這樁婚事沒有謝聿,那當是萬裡挑一完美無缺了。

這個想法一出,江绾頓感心虛,下意識朝謝聿看去。

方才楚越卿瞧他,他無半點反應。

這會江绾才剛擡眸,謝聿便低聲提醒:“殿下在與你說話,别走神。”

江绾一怔,眼前還未将謝聿的神情看清,又隻得趕緊移走視線。

隻是不知謝聿怎一下就發現了她走神。

他莫不是側邊也長着眼睛。

聊過一會後,公主府内下人來報,商将軍回府了。

謝聿就此起身:“我有公務要與将軍商議,待會再過來。”

楚越卿蹙眉輕嗤一聲:“三句不離公務,真惹人煩。”

這話不知謝聿聽見了沒有,他面不改色,作揖行禮後,便轉身出了殿堂。

楚越卿:“不管他,本宮瞧他在這兒你一直心神緊繃着不自在,走了也好。”

江绾被戳中一半心事,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想否認又無從解釋:“沒有的事,我與世子隻是……”

楚越卿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此事,轉而道:“不知你可喜歡花草,可惜今日天氣不佳,但趁着這會還未落雨,本宮帶你去後花園瞧瞧。”

謝聿一路穿過長廊便在前廳見到了剛歸府的商将軍。

商将軍名商路,多年前曾是江绾曾外祖程建忠部下副将。

他骁勇善戰,能力出衆,在開國大戰中立下汗馬功勞,遂封賞開國大将軍。

後與楚越卿互生情愫,歸京結親,成為公主府的驸馬,與楚越卿一直恩愛至今。

謝聿對此一直有所不解。

長公主金枝玉葉,商将軍混迹沙場。

這兩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在外看來也并不般配,卻仍是結緣走到了一起。

不過商路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使卸了一部分權勢回到京城,如今也仍在朝中居于重要位置。

謝聿和商路常有公務上的往來,但今日并無公務,方才所言隻是他離席的借口。

商路見到謝聿也是錯愕一瞬,訝異道:“晏循,你怎在這兒?”

“我聽聞将軍歸府,便過來尋你了。”

商路聞言微眯了下,随後朗笑出聲:“你這小子,還是這般我行我素,可是閑得慌了,要随我去練武場過兩招嗎?”

謝聿默了默。

商路笑意漸止,擡頭看着天色,懊惱道:“哦,今日天氣不佳,那還是算了……”

“無妨,可以打發下時間。”

商路垂眸往他膝蓋處掃過一眼:“近來傷處可還會疼得厲害?”

謝聿邁步,同商路一起往練武場的方向走去。

他走姿正常,步伐穩健,看不出任何異樣。

他平靜道:“還好,并無大礙。”

謝聿話雖如此說,但商路并未完全信了去。

他輕歎着搖了搖頭,知曉多說無益,便也沒再多言。

商路的練武場緊鄰楚越卿的後花園。

正因夫妻倆恩愛,才将兩處本不該緊鄰的地方修建緊靠。

平時閑來無事之時,商路在練武場練武,楚越卿則在後花園賞花觀景,好似相互陪伴。

商路念及謝聿舊疾,并未與他真刀實槍過招。

兩人褪了外衣,赤手空拳在練武場比劃過招。

幾個來回下來,饒是沒動真格,也出了一身汗。

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商路主動叫停,将謝聿的外衣遞給他:“今日就先到這吧,待改日天氣晴朗時,你我再好好打一場。”

謝聿微微颔首,平靜呼吸後也擡手開始穿衣。

商路突然詢問道:“成婚後感覺如何,可還适應得來?”

謝聿手上動作一頓,沉默地看向商路。

商路咧嘴笑了笑:“行,别這樣看着我,我承認,是越卿交代我問的,但你也得給我個答複,否則我沒法向夫人交差。”

謝聿冷淡地收回眼神,自顧自繼續穿衣,這副模樣像是要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了。

但待他将外衣穿着整齊後,忽的開口:“難以适應。”

商路愣了下,意外謝聿對此做出了回答,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拍了拍謝聿的肩:“難以适應就對了,成婚本就是夫妻二人相互适應的過程。”

“将軍也曾為此适應過?”

“那是自然,越卿貴為長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自小錦衣玉食,而我即使戰功赫赫,說到底也隻是個混迹沙場的粗莽大漢,剛與越卿成婚時,我在京城可謂是處處難以适應。”

謝聿繃着嘴角沒有接話,眸光深沉得不知在想什麼。

商路輕笑道:“但看如今,我已各方面都适應良好,更與越卿琴瑟和鳴,這并非易事,但也非無法達成之事。”

謝聿低低“嗯”了一聲。

他也認為這并非無法達成之事。

他隻是需要一些時間來适應這樁婚事。

不過,琴瑟和鳴就免了,他不需要。

商路:“走吧,天快下雨,越卿那邊應是聊得差不多了,你也該與夫人一同回府了。”

說着,兩人便從另一側小道走出,要往殿堂走去。

剛走出一段路。

不遠處忽的傳來一陣清靈的笑聲。

商路聞聲轉頭看去,随後怔了一下:“原來她們在這兒。”

謝聿同樣轉頭,順着商路的目光看去。

入目一張明豔笑臉,溫柔燦爛,眉眼如畫。

江绾蹲身花圃旁,唇紅齒白,眼睛笑彎成月牙,好似将天邊陰雲都驅散。

那是謝聿從未見過的樣子,映入眸中,讓他有一瞬失神。

下一瞬,江绾有所察覺。

順着感應的方向,她轉頭看去。

四目相對。

那張漂亮奪目的笑臉就此僵住,唇角笑意肉眼可見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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