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的夏有晴到底是什麼樣的?”
霍山漪問了白見霄一個重複的問題,但她要求白見霄盡可能細緻地描述這個千人千面的女人。
夏有晴的演唱會剛剛開場,在宋常英的幫助下穿上工裝假裝工作人員的霍山漪與白見霄靠在高台上的VIP觀看區域的欄杆上,遲玱沒坐在霍山漪身旁的地面,一眨不眨地看着在舞台上唱歌的夏有晴。
“很漂亮,很美,像精緻的瓷娃娃,有很長的頭發,皮膚很蒼白,不過,她的腿腳不是很好,走路走得很輕很慢。”白見霄雖然奇怪,但也是乖乖地再次描述了一遍她眼中的夏有晴。
霍山漪翻開她從格查爾教堂拿到的本子,精準找到有關夏有晴的那幾頁:
【我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他有及肩的,可以被紮起來的短發,他有漂亮的,凸出的鎖骨,他有美麗的,比桃花還好看的桃花眼,他是一切美好的化身,隻要看見他,我就會控制不住地愛上他。】
這裡的人稱用得很妙——
他。
男的他。
和即漁口中的“他”是一個性别。
在離開聯邦第一培養院之前,霍山漪甚至還專門去找了即漁的書寫筆記,和筆記本裡的字迹,幾乎一模一樣。
“這個描述,絕對跟我看到的夏有晴不一樣。”白見霄皺眉。
“你看到的夏有晴呢?長什麼樣子?”霍山漪轉而去問遲玱沒。
依舊是重複的問題。
不過,霍山漪不指望他描述得有多清楚。
遲玱沒咽了下口水,慢吞吞地說:“風衣……白襯衫……黑皮鞋……”
零零碎碎地吐出幾個詞彙,遲玱沒深吸一口氣,指着霍山漪:“你——”
遲玱沒眼中的夏有晴,和霍山漪長得很像。霍山漪很快明白了遲玱沒的意思,轉頭看向白見霄:“你有沒有發現,你描述的夏有晴,和陳欲言很相似。”
話音落後,一陣長久的靜默,三人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以及夏有晴夢幻美妙到不真實的歌聲。
“咔擦咔擦——”
那啃食木頭的聲音又在霍山漪的耳朵裡出現了,她拍打一下自己的腦袋,聲音就聽話地消失了。
“我們從夏有晴身上看到了自己珍視的人,我們從夏有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所愛。”
說到這,霍山漪的嘴忽然有些癢,她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因為一直沒錢買煙。
沒有錢,沒有貢獻點,在烏托邦寸步難行。
“我剛才在來的路上問了五個人,他們也描述出了截然不同的夏有晴,我問他們不覺得奇怪嗎?夏有晴太多變了,他們回答我,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夏有晴很正常,就像有的人覺得土豆長得像海綿,有的人覺得土豆長得像月亮一樣。”
霍山漪笑了一聲,她第一次聽人把人比作土豆的,不過這也告訴了她一個信息,為什麼夏有晴完全沒有黑粉。
所有人都會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所愛,就算再恨她,對着那張讓人恨不起來的臉,大概也罵不出什麼難聽的話。
夏有晴是一個完美的偶像。
她可以滿足所有人的期待。
除了即漁。
霍山漪看向舞台上又唱又跳,對着觀衆做出微笑的少女,一時之間竟覺得夏有晴有些可憐。
沒有人會在意她真實的模樣。
人們對她的偏愛,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幻想,并不真的屬于她。
霍山漪的視線又落到坐在第一排的,戴着口罩的即漁身上。
她的确來看了夏有晴的演唱會。
但霍山漪從她身上感受不到一點對夏有晴的愛意,她隻能感受恨。
扭曲的恨。
“不好!”白見霄忽然提高聲音,坐在第一排的即漁站起身,忽然露出一個笑容,猛地朝台上的夏有晴甩去一個煙霧彈。
“封鎖場館,”霍山漪冷靜地下了命令,“不要讓任何人出去。”
她轉身就走,白見霄和遲玱沒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直接從VIP觀看區的窗口跳了下去。
隻一瞬,巨大的植物藤蔓便順着水流饒着場館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植物牆。
霍山漪不慌不忙地下樓,其實她根本不需要讓白見霄和遲玱沒封鎖場館,因為所有的粉絲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迷茫地看着煙霧塵塵的舞台。
對于不知情者來說,煙霧或許是舞台舞台設計的一環,根本沒必要擔心。
煙霧散去後,夏有晴依舊穿着漂亮的禮服站在舞台中間,不同的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的魚缸将她包圍,她的臉變得朦胧而虛幻。
夏有晴往前跑,試圖敲響魚缸的缸壁,讓人來救她。
可是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聲音。
她的觀衆茫然地坐在台下,像是看不見夏有晴,也看不見舞台中央出現的魚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