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罪案司，曦煌再次來到鬼市打探阿蕪的消息。

郁離說，他已經讓一個鬼巫去枉死城裡面探過，并未尋見阿蕪。

曦煌聞言，頓覺十分欣喜。未尋見阿蕪，說明阿蕪還活着，隻要阿蕪還活着，那麼阿莫就不會死。

郁離聽聞曦煌查到的線索，一臉凝重地看着她說道，“小曦，雖然你是天神，□□不毀，但是那些居于上位的人類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可怕。他們為了權力和地位，不惜付出一切，你永遠也無法想象他們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對待你。剔骨屠夫這件事，肯定沒那麼簡單，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你不是想尋找姬女的自尊嗎？為什麼現在要去查剔骨屠夫呢。如果阿莫真救不了，那就放棄。烏澤比他可憐的孩子多了，為什麼你偏偏救他呢。”

曦煌嘴角上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腦海裡卻控制不住開始浮那個在聖域當中信誓旦旦要完成任務的自己，“我也不知道，我剛來凡域的時候，腦子裡是隻想着完成任務的。作為天神，我本不該去插手凡人的事，但是這一路上，當我慢慢接觸越來越多的人，我好像成了他們的一部分，對他們的經曆慢慢感同身受。我不希望他們痛苦，不希望他們覺得生活毫無希望，更不希望他們麻木地活着。

“我不喜歡這樣的世界，不喜歡善良誠實的人總是被欺負，不喜歡心存惡念的人類爬上高位，不喜歡有權有勢的人為所欲為，不喜歡生活本就艱難的人陷入絕境，不喜歡人類壓迫同類，不喜歡人類将金錢、權力、地位和等級制度當成社會的主流。

“雖然幫助他們可能會影響我完成任務的進程，但是我完成任務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消除惡念，收集善念嗎？因此我相信，我所經曆的一切，都是我完成任務的一部分。盡管前路兇險，但是我作為天神，有很多試錯的機會，我也應該給世人做一個表率。我也想人看看，惡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人類缺乏對抗惡的智慧和勇氣。隻要善不讓步，那麼永遠不會被惡欺壓。”

郁離雙手抱胸，意味深長的看着曦煌，“可是你知不知道，人，是很難被改變的。”

曦煌點了點頭，“人，自然是很難改變的，但是未來還有很長，這個世界永遠會有新的生命誕生。隻要這些新的生命不受星君影響，我相信他們能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即便這個新的世界也不可能完美，但一定好過現在。我沒有别的什麼想法，我隻希望靈魂不再受苦，能夠勇敢地跨過苦河，去體驗新的人生，完整自己的靈魂。四域之所以存在，也是因為生命輪回。”

郁離聽完，緩緩起身，一臉恭敬地朝曦煌鞠了一躬，“我永遠追随神明。”

回到繡春坊，曦煌看見又有人源源不斷地送花進來。

依舊是昨天的那一套，一群娘子圍了上來，打探這位貴人究竟是誰。

他們十分好奇，但是曦煌卻覺得其中暗藏危機。

剛進如意樓，曦煌就看見安平夫人正在教訓弄玉，“你竟然敢出去接私活！還吃了逍遙散，我說了，除非是我允許，繡春坊的娘子絕對不可以碰逍遙散！弄玉，我看你是真的瘋了！不想活了你！”

弄玉趴跪在地面上，身體搖晃，神情恍惚，脖子和手腕上挂着很多金銀首飾。

曦煌緩步走到她的面前，隻見她的妝容被汗液弄花，臉上還挂着一些白色的不明液體。

安平夫人正欲讓人将弄玉扔出去，但是被曦煌給攔下了，“她現在這樣神志不清，弄出去很危險的，還是先讓她回房吧。”

安平夫人眉頭緊蹙，一臉憤怒地看着弄玉，“她這樣的人，沒救了！還不如死在外面算了！回來也是髒了我這繡春坊的地！”

曦煌繼續勸阻，“再怎麼說，也是一條命。”

安平夫人垂首看着弄玉，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

思考良久，她擡頭看向曦煌，深吸了一口氣，“這做娘子的，在他人的眼中，可能是最下賤的職業，但是不管怎麼說，都要好好愛惜自己。如果自己都不愛自己，真的就走入絕境。”

曦煌低頭看向弄玉，心中滿是無奈和同情，“逍遙散是什麼東西。”

“逍遙散啊。”安平夫人抓着曦煌，一臉無奈地說道，“逍遙散是一種能讓人飄飄欲仙，甚至産生幻覺的藥粉。雖然吸食時能讓人産生無與倫比的快感，但是非常耗損身體。一旦人沾上這東西，就如同被鬼魅纏上，再也擺脫不掉。有些人為了吸食逍遙散，傾家蕩産，橫死街頭。因此，我下了死令，絕不允許繡春坊的娘子碰逍遙散。隻是一些達官顯貴為了追求刺激，會要求樓中娘子陪他們吸食。這個時候，我才會讓娘子去碰這個東西。不過吸食完，我會立即幫助他們戒除藥瘾。隻是戒除的過程非常痛苦，如敲骨吸髓，很多娘子，最後一頭撞死。”

“既然這玩意兒危害這麼大，為什麼還被允許存在于世上呢。”

安平夫人拉着曦煌緩緩往前走，“因為有需求啊。制藥的人可以牟取巨額的利益，高位的人可以從乏味的生活中獲取無法産生的快感和刺激，除此之外，還能将自己想要控制的人拉入囹圄。七國當中，隻有烏澤才有逍遙散的原料，每年出口到其他王國的數量是非常大的。除了娛樂行業以外，烏澤收益最多的便是逍遙散了。對于那些牟利的人來說，這不是毒，是地位和财富。”

曦煌微微垂眸，心中覺得有些梗阻，“以他人的痛苦鑄就自己的地位和财富。”

“這個世界的上位者，誰不是這樣的呢，不吸他人的血，怎麼完成自己的财富積累。你看看稷華，國主為了讓百姓沒日沒夜地工作，将所有的百姓變成屍民。屍民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不知疲倦，沒有睡眠，大部分感官被剝奪。那些屍民深信隻要努力就可以積累财富，殊不知在這個世上，隻有心狠手辣和投機取巧才能過更好的生活。”安平夫人笑着擺了擺手，“算了，我給你說這個做什麼。世界永遠是平衡的，一部分人要想享樂，另一部分人就得吃苦。”

“對了。”曦煌擡頭看向安平夫人，“方才你說隻有烏澤才有逍遙散的原料，這個原料是什麼？”

“合歡藤開出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