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雪月齋，阿莫的病情再次惡化。

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唯有曦煌叫他的時候才勉強睜開雙眼。

不言說他時好時壞，反反複複發燒。

看着阿莫通紅的臉頰，曦煌有些擔憂。雖然她是天神，但是也沒辦法大手一揮，讓阿莫徹底好起來。看來要想阿莫徹底痊愈，必須讓阿蕪給阿莫換血。

現如今，也隻能等顧語初找到剔骨屠夫的抛屍地點，才能找到阿蕪的下落。

回首看向厚樸，曦煌開始詢問他學習的成果。

厚樸說，廣陵道君的道法主要是修心，必須得先修煉到第三層，才能開始學習道法。

第一層是内視，教人如何摒棄五感，進入混元，找到自己的弱點和欲望。

第二層是破相，教人如何打敗懼、懦、惰、怒、憎、貪、妒、傲、色九大虛相。

第三層是塑魂，教人重塑内心，從恐懼中塑造勇敢，從懦弱中塑造堅強，從妒忌中塑造接納……

傳說破相最難，很多修道者虛耗數十年都無法突破第二層，但是這對于他來說，好像十分簡單，因為他并未在内心當中找到妒忌、貪婪、好色等欲望，更沒有找到懦弱、傲慢、懶惰等弱點，隻是找到了一個心存懼怕的自己。

曦煌一臉疑惑地看着厚樸，“懼怕？懼怕什麼？”

厚樸看着曦煌猶豫了一陣，最終回答，“我害怕小曦受傷，害怕小曦死亡，害怕小曦離去。”

曦煌抿嘴一笑，“我給你說過很多遍了呀，我是天神，雖然現在失去了神力，但是不死不滅呀。”

厚樸眼眶泛紅，聲音低沉，“可是小曦完成了任務，不是要回天上嗎？那我以後，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小曦。我覺得，自從小曦來了，我的生活才有了一絲光，一絲積極向上讓生命充滿意義的光。”

曦煌一臉溫柔地看着厚樸，“我不是你的光，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光，隻有你自己變得堅強、勇敢、積極向上，你的生活才會變得更好呀。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即便是你的父母，也會走在你的前面，即便是夫妻也，不能同生共死。所以你不要害怕，要學會接納，接納所有的悲歡離合。”

厚樸緩緩搖頭，看曦煌的眼神就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狗，“可是我做不到，我一想到小曦某日要從我的身邊離開，我感覺我的内心就好似缺失了一塊。小曦對于我來說，太重要了。我知道我不夠聰明，不夠強大，不會變通，好像隻能給小曦拖後腿，但是我真的願意為了小曦付出一切努力。我很想突破第二層，可是，我一直困在小曦消失的幻境裡。”

曦語重心長地看着厚樸說道，“你都說了，那是幻境。”

“我也知道那是幻境，但是身處其中的時候，對它的體驗感太深了，很難坦然接受。廣陵道君也說過，世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似是一個無法改變的現實，實際上是我們将生命的曆程看得太過重要。我們覺得能從逆境中爬起來，就能從逆境中爬起來。我們覺得這件事沒什麼好怕的，那這件事就沒什麼好怕的。困境困境，困的不是環境，而是心境。道理都是懂的，可做起來好像并不容易。”

不言站在角落，默默地以同樣的眼神看着曦煌。

曦煌眉頭微蹙，垂眸思考了一陣。她解決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問題好像變成了一個難題。

曉鐘曾說，世界最難斬斷的線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世界上最鋒利的刃是所愛之人帶來的傷害。

他讓曦煌少與人類建立連接，否則當她離開，這把刃會傷害很多人。

她不想傷害厚樸，可是未來險阻重重，她必須得讓厚樸盡快學習好道術。

于是，她擡頭看向厚樸，“神明的生命是無限的，我可以在你有限的生命當中陪你一生。”

厚樸的眼神中終于有了一絲光芒，“真的嗎？”

不言的眼中也有了一絲期待。

曦煌點了點頭，但心中卻湧出一絲愧疚，“嗯，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是不會從你的生命中消失的。”

厚樸用力點頭，“好！我會努力學習道法，然後幫助小曦消滅星君。”

曦煌知道自己不該對厚樸說這一席話，如此給了厚樸希望，以後又讓他失望。

于她而言，她尊重且熱愛着那些心存善念的人類，但是她對凡域并沒有太強的歸屬感。

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完成任務回到聖域，那才是她心中的“家”。

可是，她又不想讓厚樸失望。

人類的一生很短，如果任務結束之後可以留下，她願意陪厚樸走完一生。

畢竟他那麼傻那麼單純，很容易受人欺負的。

有自己在身邊，他總是能生活得更好的。

她希望他能生活得更好。

幸福圓滿地過完一生。

他值得。

回頭看向不言，曦煌笑着說道，“不言，女孩子也要學會一技之長。你看啊，世人總有一種觀念，那就是對于女孩子而言，能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找一個好郎君，但是姐姐想告訴你，這是世人為了抹除女性的生存能力而創造的言論。

“這千千萬萬年，無數女性被此洗腦，以嫁一個好郎君為目的。雖然依附他人看似輕松，可是靠山山倒靠樹樹搖靠人人跑，唯有你自己，才是同生共死的依靠。

“姐姐不希望你成為攀爬的藤蔓，姐姐希望你成為能夠自立的大樹，如此，你的生存，就不用再依附别人。雖然你不一定對道術感興趣，但是姐姐還是希望你能跟着厚樸哥哥學一項技能。這樣的話，你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女孩子，絕對不能因為懶惰和捷徑放棄自我。”

不言堅定地點了點頭，看着曦煌聖潔的面容，她甚至想立即學好道術，如此就能得到曦煌的認可，就能保護好自己，就能夠留在他們的身邊。

不言喜歡曦煌，不帶任何防備的，發自内心地喜歡。

原本她對人，是很失望的，如果有能力的話，她甚至想消滅所有可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