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歲禾第一眼瞧見連曦便恨意上頭,想将她千刀萬剮。
人皇見狀不妙,幾番欲言又止。人皇是興儒國與曆法國,共同挑選出來,能同時代表兩國出戰的英雄。
出門在外,兩國十分團結統,不分國号默認為一國,為人族。
滿面腼腆乖巧的連曦,似乎沒有預見到殺機。
雲淡風輕繞過歲禾,端起一旁侍女早早準備好的葡萄酒,往裡面點綴一朵曬幹的合歡花,雙手遞給拂淵。
“神尊。”嗓音軟綿綿,面色更加羞紅。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極夜之下,不辨黑白。保暖營帳内燭火搖曳,氣氛詭異,連曦保持敬酒動作,軟綿嗓音伴随絲竹聲一直在賬内回蕩。
勾人心魄。
暗中觀察的人皇,眼神掃過從兩國挑選出來的漂亮女子,眼含鄙夷不屑。人族勢弱,兩個皇室的女子生來便是男子交換利益的工具。
拂淵仰頭靠在披着獸皮的獸骨椅背,修長有力的脖頸暴起青筋。黑色梵文鎖鍊,如蛇纏一般纏住他,死不松手。
他灼灼眼神一直黏在歲禾身上,暗中調動神力,鎖鍊越纏越緊。體内神力被帶着金光的仙氣,與帶着怨氣的黑氣禁锢。
旋即明白過來是債仙的力量。
當真有意思,拂淵嗤笑出聲。
可他竟不讨厭被歲禾用鎖鍊欺辱。反而很喜歡被她掌控,占有的感覺……就好像被愛了一樣。
“歲,禾……松手。”拂淵面色淡淡,不辨喜怒。
考慮如何殺死連曦的歲禾,腦中惡念猶如韭菜,一茬更比一茬高。
片刻,她脖頸間,隐在銀色腰帶,護腕之下的皮膚,浮現一層黑紅色複雜梵文,慢慢抽空她的力量。
“怎麼?”
歲禾一手捏住拂淵下巴,另一隻手拿起桌案上的銀色匕首,繞指轉圈:
“我殺她,你舍不得?”
話落,銀色匕首如流星劃出,擦過連曦瑩白脖頸,帶出一道皮肉外翻的深長血痕。
拂淵愕然,似乎想起什麼,緊繃的神經忽然放松。戲谑地瞧着發病的歲禾。
百年前,經過泥沼虐殺一事,歲禾得了離魂症。發病時六親不認,殺神附體,隻認拂淵。
少年拂淵在歲禾發病時問,“你是不是心悅我?”
“我應該心悅你。”歲禾答。
以前拂淵不懂這句話,沉浸在虛假幸福不能自拔,害人害己。
如今,他懂了。
歲禾的“應該”是責任,不是害羞的推說辭。隻是他不懂歲禾的這份責任從哪裡來?
他壓根不需要!
“閻主。”
連曦放下碎花青瓷杯,杯裡淺紫色葡萄酒出一些,泡發了的合歡花打圈旋轉。
“贖罪。”
連曦頓了片刻,矮身後退。随之舞動的白色紗裙被鮮血染紅,曼妙身材若隐若現。她仿佛木偶人,絲毫不在乎脖頸上的傷口。
歲禾别開眼,見拂淵一直盯着自己看,沒有看連曦。堵在胸口的悶氣忽然暢通,“挺識相。”
她眼中閃動嗜血光芒。
拂淵起身拉歲禾坐在獸骨座,漫不經心端起碎花青瓷杯,遞到歲禾幹澀唇邊。
她正好口渴,一飲而盡。
透紫色液體從她水潤不少的唇角流出,被拂淵粗粝的大拇指拭去。
人皇輕咳一聲,“不知閻主此番做派,是為何意?”
此言落,坐席女子開始搔首弄姿。因為坊間傳聞,拂淵愛色如命。
她們需要完成任務。
可惜,拂淵未看一眼。他知道那是她們的生存手段,沒發脾氣。
更知道坊間為何有此傳聞。
那是歲禾經曆泥沼虐殺後的第五年,白秋水早已被拂淵已嫁人為借口送走。
槐花樹下,光影斑駁。
拂淵立在歲禾身後,手把手教她練習寫字。年少的兩人情意正濃,拂淵的掌控欲,占有欲也與日俱增。
“如若日後,我又找不到禾禾了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拂淵每日都要問一遍,歲禾懶得回答。
白衣翩翩的拂淵輕歎,在精緻如娟人的歲禾耳邊,親親蹭蹭。歲禾被撩得身子發麻,握筆的手發軟寫不了字,拂淵又正經起來:
“話不說,字也不好好練。禾禾不乖了。”
“我才不和變态計較。”
歲禾用裁成長條的信紙,貼住拂淵的唇,踩住他的腳練了一下午的字,依舊如狗爬。
晚間無人時,拂淵攬住歲禾腰身将她放在桌案上,目光鑿鑿,“中午的問題禾禾還沒有回答我。”
“那你就學話本裡那些男子的樣子,四處留情。我就算是死了,肯定也會被你氣活。”
“可那樣我就髒了。”拂淵捧起歲禾的臉,故作委屈,“看來禾禾一點兒也不在乎我。”
“我有些生氣。”他話接話,“不一定非要用那種方法,讓說書先生四處宣揚,我愛色如命的謠言也可以将你氣回來。”
拂淵會愛人,更會哄人。不僅跳出了歲禾挖的深坑,還給出了完美答案。
“算你識相。”
歲禾粲然一笑,萬物失色。
拂淵記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拂淵名聲很臭,所有不堪的代名詞都是他。
可他的禾禾不會被氣到,會跟其他人一樣鄙夷他,厭惡他。
拂淵忽然覺得很不值,暗自發誓一定要歲禾,在溫柔中絕望地死去。
他立在獸骨椅旁邊,按住歲禾肩膀,不怒自威。帳内各個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小動作收斂不少。
人皇習慣性眯起上挑眼,不等他挺着将軍肚,慢吞吞把話說完,歲禾反唇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