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書有記載,五髒與五行相通。喜愛吃五髒者,乃修煉五行之道的精怪,隐雀。它們成群結隊出沒,啄食凡人五髒後,堆積與巢穴之中。自是有辦法救回。”
忸怩不安地向歲禾遞去一眼,蹙眉道:
“可是城中大火我也有所耳聞,老伯您還是節哀吧。”
這番論調引得歲禾,搬把藤椅,坐到外面空地。一面吃糖,一面看戲。
五髒屍如若是被精怪隐雀,吃掉五髒。那身上散發的鬼氣,肩上丢失的兩把陽火,又算什麼?
且那放火罪名,歲禾還有昏迷不醒的人證方良在。她倒是要等上一等,瞧瞧是誰最急不可耐?是誰在暗中推波助瀾?
雙城之中敵友之别,太過難辨。
加之大頭怪,如今在城中大量制造“男孕婦。歲禾是存了替死去女嬰,還有被奴役的女子追嘗謝報酬的心思,才遲遲未動手。
“老朽還有一問,秋水仙子沒有回答?”
張伯捶了捶胸口,順了順氣,希冀地看向試糊弄過去的白秋水。
“血霧出現沒有規律,來源唯二,嬰手牆,大頭怪。我暫時沒有悟透其中奧妙,不敢妄下定論。”
頓了頓,鄭重道:“不過作為醫者,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老伯。血霧之毒可解,失智之人可以恢複正常。”
“唯一麻煩的是依我所觀,五髒屍晚間失智,不僅僅是中了血霧之毒。其中端倪……”
她欲言又止,斜瞥歲禾。
“我道行尚淺,窺探不出。如若不是大火,閻主定會用生死簿幫我穩住五髒屍,屆時解出端倪不過時間問題。閻主覺得可對?”
白秋水在給張伯上眼藥中,不費吹之力将話題引到歲禾身上。
此時歲禾正猜測,白秋水口中端倪,與丢失的兩把陽火有關。
沒太注意言語之中的陷阱,順嘴回道:
“若沒有大火,五髒屍也難逃一死。地府明文規定……唔……”
明文規定,陽火消失者,為鬼。消失不全者,為僵屍,生名已從生死簿消失,當立刻絞殺,助之轉世投胎。
歲禾未立刻殺之,已是恩賜。屆時回去地府,少不了要到割情斬愛的千絲網中,領一通罰。
這些未說出口的話,被神不知鬼不覺,在歲禾背後站了很久的拂淵,死死捂回肚子。
“你一個新官能懂何規定,慣會出來唬人。倒是你……”
拂淵看向寬慰張伯的白秋水。
“言語之中設陷挖坑,生怕旁人猜不出你的腹中之言語。還有,為何不說明白,隐雀叼吃回洞府的五髒,一旦過去七日時限,便會開始腐爛。是想渾水摸魚,公報私仇,拉閻主下水?”
話落,訓斥明羨之的常生,果然橫了一眼白秋水。
“神尊誤會,我隻是想給活着的人一點兒希望,絕對沒有旁的心思。”
白秋水似被這番話給傷到了,身形一顫。
“既你能想到這層,那你不如說說,張伯有了希望,會将衆人眼中掐死希望的閻主怎樣?”
點完火的拂淵,再不管解釋的白秋水,和說不敢的張伯。好心情地撓撓歲禾下巴,歲禾偏頭瞪視身後人。
“我從明天開始定要多多讀書。”
她今日第一次知道有隐雀此等妖怪。她用僅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你此前對白秋水不是挺客氣的嗎?怎麼今日……”
起初他是想聽敖遊之言,學話本中的男子,對另一女子無微不至。讓負他真心的女子後悔。可歲禾一出現,那些花花心思盡數消散。
他也做不到,讨好除開歲禾之外的女子。
“見面之初,小閻主對本神尊,不也是客客氣氣。”
拂淵拿走歲禾手中石碟,“吃多了牙疼。”順手撥開,歲禾擋在頸側的頭發,露出幾處粉紅包。
動作間望向滿身戾氣,又哭又笑的張伯。
歲禾順眼瞧去,即刻頓悟。
城中人本就惱她,若再說出方才之言,刺激到張伯,保不準張伯能做出何事。
穿鞋的總要提防光腳的。
廚房中的無虞,見二人親密無間。移步到兩人身旁,這一來帶來了風帆和敖遊。
幾人擠在一處,拂淵同無虞暗中較量。敖遊逮住風帆,打聽近日情況。話中一提到忍冬,風帆便炸毛吼他,場面好不熱鬧。
歲禾捂住遭罪的雙耳,端起藤椅離開時,視線在敖遊鬓邊被火燎斷一截的發絲停留瞬。蹙眉坐到别處,圖個清淨。
所幸那幾人明争暗鬥,沒跟過去。
敖遊更是暗松口氣,觑向拂淵。他們交換個眼神,兩廂不問。
整理好情緒的張伯,牽引驢車踉跄起身,懷中包好的糖葫蘆串跌出。
滾落到歲禾腳下。
她彎身去撿起,直起身子那刻,張伯已至眼前。
歲禾遞出被油紙裹好的糖葫蘆,水鏡地面澄澈清透,糖葫蘆無有一絲髒污。
“閻主,喜愛吃糖葫蘆嗎?”
張伯沒有立即接回,滿是裂紋的手指,愛惜地擦抹油紙。耷拉成一條細線的眼皮裡,擠出一滴熱淚,落在歲禾白皙手背。
灼燙入人心扉。
“喜愛。”
歲禾視線落在淚花之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為何會覺得張伯可憐,她該恨凡人才對啊!
“我孫兒也甚是喜愛。”
眼淚吧嗒吧嗒砸到歲禾手背,她猶如石化。
就在此時,張老伯拂開糖葫蘆串。藏于袖管中的用數根糖葫蘆簽子,制作而成的利器,捅串歲禾腹部。
尖利的,發黑發紅的竹簽前段,從歲禾背後出現,滲出的黑血如雨下。
吧嗒吧嗒……
歲禾唇色發黑,手中的糖葫蘆摔落,糖殼刺破油紙,迸射而出。
在衆人未反應過來時,張伯拔除竹簽,插入喉中,倒地不起。
“乖孫兒……阿爺…阿爺……”喉間湧出一口黑血,“……給你報仇了!”
斷斷續續的聲音中,張伯沒了氣息。
他來此前,于屋中留下信件:若歸,則不能救。若不歸,則有救,懇請閣主夫人,為城中百姓報仇。
此時,等在張伯屋中的閣主夫人,一聲令下。瘅惡令如煙花于空中炸開,映出歲禾相貌,經久不散。
同一時刻,玉女閣中那些早被歲禾千絲藤,控制的徘徊花,紛紛攔腰而斷,引起極大轟動。
而鏡花宗呆住的衆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白秋水,她撲跪到歲禾身側,剛要探上歲禾鼻息。人被拂淵,無虞,一人捏住一邊肩膀掀開。
取白秋水代之的是明羨之,他的指尖搭在歲禾腕間,微微顫抖。
怎麼會生息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