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城,夜色陰沉。
連曦按照荷葉瓶中小紙條的提示。
在白秋水快要收醫攤時,鼓起相當大的勇氣。當着一衆前來感謝她免費問診的百姓的面,請白秋水同去城西尼姑庵,以城主,城主幫手身份強行介入儒劍宗和曆法宗與前閣主夫人——如今法号為自樂的談論。
他們論的是城中往昔事,布局改造,前景發展等等,一系列該問城主的問題。
曾經連曦以為自樂是好人,所以放權無所謂。
如今歲禾言,民生計不在于一粥一飯,在于手握權柄者之聖人心。
連曦終于意識到女帝連花婉清,死命懲罰她,卻極力阻止朝臣撤下她城主之位的用意。
她終于意識手握權力者,想要改變現狀。不可向下入民衆,為其撐腰。要向上站于萬萬人之前,請命于天。
蛙叫蟬鳴不止的一方小庵堂,連曦高坐主位。盡管一夜高談闊論,她未插上話。可當晨曦破除蟲鳴叫時,連曦起身一錘定音。
“城中死去之人無可好查,無非作惡多端,命數該絕。兩大劍宗如若真要幫助解決問題,即刻出發前往城外,護送那些被迫住在山林野地的農戶進城安家,□□社稷。”
溫柔的嗓音有些發顫,但更多的是堅定!
她望着門外萬丈曦光,攥緊身側因緊張發抖的手。黑白無常從光中走來,“不知城主可否讓秋水仙子,協查我等核對城中人病故的具體緣由?”
“地府之事就是我的事,自是可行。”
先前言無人應答導緻連曦有幾分怯場,可當她看到歲禾留下的幫手,勇氣如空氣無處不在。掃過阖眼撥弄佛珠的自樂,無話可說的兩大劍宗之人,最後看向多少有些錯愕的白秋水。
滿堂看客,白秋水隻覺被架在活上烤。偏她又要堅持失憶,所以隻能裝作不懂其中利害,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黑白無常嘿嘿一笑,随城主帶白秋水走進熹微晨光。
自樂手中的佛珠串斷裂,菩提子散了滿地。
于青磚光斑裡高彈躍入金黃光束,浴滿晨光。旋而落下,激起一層薄灰,沒入無人注意的暗角。
*
不周山。
千裡冰封,四族兵将在通體漆黑的山腳下,分出四個互不幹擾的區域安營紮寨。靜待山體裂開,進入玄冰長城。
隻亮不暖的太陽挂在青空,四族兵将整整齊齊立在冰原,不厭其煩地操練。一層淡薄白汽聚攏在各種方陣上空,似雪若霧。
妖族營地,虎皮王帳中,一隻通體雪白的九尾狐。用爪子掀開厚重門簾,毛茸茸的腦袋挨着結了霜的雪白冰面劃出,仰頭張望一番。
“那些人去了六個時辰了還沒回來!狗老天也不下雪!”
狐狸口中的那些人,是明面到不周山後山巡查妖獸,實際去布設陷阱對付拂淵,歲禾的人。
“阿慈兄。”雲筝坐在案前,用金色香勺擺弄着,散發淺淡蓮香的香篆?。
“莫要着急,天象不會出錯。暴風雪不出半盞茶,便會席卷整個不周山。”
他鋪平香篆?,蓋蓮花形狀的篆模,雙手交疊其上按壓。
“小爺我能不急嗎?”
九尾狐化作人形,馬尾高束,烏粉勁裝裹身。腰間狐尾吊墜随他在帳中踱步的動作,晃蕩來晃蕩去。
“歲禾從黑淵出來,她的實力肯定更上一層樓!”
一拳捶向門簾,“身為小爺我唯一認可的對手,我絕不允許她被愛情眯眼,被人用奸計害死!”
他頂着和風帆同款可可愛愛的娃娃臉,亮出狐爪,将虎皮門簾撕了個粉碎。冷風灌進賬内,吹散升上空的縷縷香煙。
蓮香散了滿屋。
雲筝眼底有念色氤氲,東慈抱臂打個噴嚏。揉揉鼻尖,外出仰頭看天,中看不中用的金烏已被層層疊疊的陰雲覆蓋。
他興沖沖繞過門口,重新挂虎皮的雲筝。拿起榻上一堆禦寒披風,裝進懸挂在腰身的芥子袋。
“說起歲禾小爺就來氣!小爺給她發了無數條玉簡,那個狗花一個字都沒回。要不是小爺我耳聽八方,現在估計還在為她哭墳!”
“哈哈。”雲筝假笑兩聲,舒展虎皮門簾的手微頓,常年笑眯眯的面色陰沉下來。
“她不是阿慈兄的對手?為何阿慈兄要給她發無數條簡訊,莫不是心悅她?”
雲筝慢悠悠走向案前,又恢複往常的圓滑模樣。
“啊?!”東慈凄厲大叫,“小爺心悅歲禾?!老兄你在開什麼玩笑,小爺心悅一頭豬也不會心悅歲禾!”
“難怪你到仙界後再怎麼受旁人歡迎,也不到祈昭歡心。妖族生性自由,你個小兔妖眼界咋這麼窄?咋能将世上所有情感都歸為男女之情?!”
奓毛的東慈上竄下跳一陣,氣勢洶洶立在摩挲古筝弦的雲筝面前。
“你給小爺記好!小爺心悅的是婧遙!”
“好好好,曉得了。”
話聲與帳呼嘯寒風同時響起,雲筝點燃一盞燭火遞給東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