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緒又突然被觸動了。
我不動聲色的看他:“沒那麼誇張。”心裡卻又洋溢着一丢可恥的虛榮感:最起碼我在對方的眼裡還是一個比當初更好的女孩。
我轉移話題:“你現在回家嗎?”
“沒,去杭州務工。你呢?”他說“務工”兩字的時候有片刻的窘迫。
“回家。”
他“噢”了一聲:“我印象中你有兩個弟弟。”
我高興他還能記得這些,這說明我在他的眼中曾經留下印記:“對,我回家就是看他們。”
他笑起來。
我發現他眼角還有魚尾紋。他還那麼年輕。
我不經意間又注意到那雙手。不再年少細嫩,粗糙而又幹燥。
五年後,今天的我,再憶起那個畫面,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面孔,還有不再精緻白皙的雙手也是無限的感慨。
昨天的小光就是今天的我,昨天的我就是未來小A。
到時候,又是怎樣一番場景呢。
我又是深深佩服小光的,才二十二歲的年紀卻要承擔家的重擔。
而且我還沒有看出特别多的抱怨,或許這就是妻兒的力量。
小光:“你爸媽還在老家?”
我垂下眼睑:“我爸在家幹活。”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掌控語調了。
我再一次轉移話題:“叔叔阿姨呢?”
“他們前些年被車撞了,已經過世了。”
我驚愕得瞳孔睜大,然後失聲。
他看我苦惱的樣子,無措得撓撓後腦勺:“沒什麼的,你不一樣感覺不好意思的,我已經被問習慣了。”
“你不用這樣的,我前幾年還難受,現在已經好多了,再說也不是你的錯。我現在有老婆有孩子也覺得挺開心的。”
他比我勇敢多了。
我的指甲深陷在手掌肉裡,最後輕聲說:“我媽也去世了。”
他比我還錯愕。
我平靜的叙述:“她得了乳腺癌,晚期的。”
在跌跌晃晃的火車上,我們叙述着彼此最不敢啟齒的話題。
“我爸爸在我高二的時候娶了一個女的。”
“她對你們好嗎?”
“也就那樣。”我的聲調沒有起伏。
我們又是一陣靜默。
車子拐了一個彎道,車廂被劇烈的碰撞。他差點摔倒。
這好像是一個契機。我們從剛才的氛圍中抽出。
“你坐吧。”
他扶穩:“不用,你坐着就好,我不頂事的。”
我看着他小巧的身形,原來他是那麼高大。
我比他提前下車。
我正轉身之際。
他小聲的叫住了我:“金雯。”
車廂中已經沒有多少人。
“嗯。”
“你以後一定會好好的。”
“你也是。”
我們再向初中時代告别。
小光,雖然從未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拽過我的小辮子,但那種潤物細無聲的動作一直镌刻在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