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星期六,學校是單周休一天。教育局統一規定周末不許上課,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學校将每周六安排考試或者自習。
安保值班人員登記了我的信息才放行。我沿路問了一圈人才尋到班級。
正值課間,外出嬉鬧的比較多。
在前面庭院玩耍的孩子時而停下來探究的望向我。
我透過窗戶往裡瞧,進進出出的人也好奇的瞅我。
我終于瞧見了小大,他一個人正趴在桌子上,眼神放空。
隻有他一個人。自從媽死了過後,他在外人面前更加不喜歡講話。
我又感覺鼻腔酸酸的。
我欲要招手,他目光倏地聚焦過來,眼瞳慢慢放大。他推開桌凳,一不小心撞到了犄角。
教室裡三三兩兩的小團體不約而同看他。
我看他皺了一下眉頭,卻又很快沖出來。
距離我六步開外,他的步伐又慢下來了。
我向他走進,他也向我靠過來。
似乎很長時間沒說過話,他嗓音暗啞:“姐。”
我用盡全身力氣深吸一口氣向他笑,這是我内向害羞的小大。
他不聰明他有點木讷,但卻是這世界上我最不放心的人之一。
我想擁抱他。
“嗯。”
鈴聲響起。人群飛散,有人匆匆邊走邊看我們。
坐班的蔡老師正好手捧資料走過來。
她面無表情瞥了我幾秒又瞅了小大幾眼:“你好像是他姐姐?”
“對的。”
“我想替他請一天假?”
她眉頭隆起:“你弟弟最近成績不理想。”
高瘦的身形,卻像犯錯的孩子似的塌下肩。
“蔡老師,我弟弟學習壓力大,我想讓他今天休息一下,而且,我從北京過來就是專程和他聚聚的。”
蔡老師的聲音尖銳,“小金,可以這樣叫你吧,你弟弟的情況真得很不妙。”
教室裡的學生看戲似的擱下筆觀察我們,有人還在叽叽喳喳的嘀咕。
小大的面色有些蒼白。
我想起了以前的我。
媽媽過世的幾天後,我重返教室。我不敢擡頭看任何人的目光。
我常常聽見遠處悄聲的議論,明明聽不清楚内容,我卻分明知道那些内容是什麼。
我想大聲吼出來,卻沒勇氣。
我隻能一次次的排解厚重的悲恸。
小大是個敏感的孩子,更是承受不住大庭廣衆下異樣的目光。
但是學校的有些老師可不會照顧這樣孩子的自尊心。他們總追求他們認為對的,卻從不反思是否打擊到了學生脆弱的心靈。
可是作為家長的我又不敢直面與她碰撞,因為最後不好過的還是小大。
我想替他遮風擋雨,可我很多時候卻什麼也做不到。
我是一個連媽媽都救不了的人。
我憎恨改變不了任何東西的自己。
我草草的應付她:“蔡老師,我弟弟的情況我會和班主任溝通的,也辛苦蔡老師您了。”
她見我那麼恭順的态度,也不在為難。
弟弟領我去宿舍。
八人間,朝北,陰涼潮濕。
他睡在上鋪。
每人一小格櫃子。打開櫃子,好幾件洗得發毛的舊衣。我把食品塞在裡面。
我仰頭又大吸一口氣:“你這些衣服怎麼還穿着,過年時不是買了新衣嗎?”
小大靠在床架旁,眼神飄忽,良久,喃喃道:“不好意思穿。”
“有什麼不好意思穿。咱們的小大那麼俊,這衣服穿起來一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