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B傲慢居高臨下的聲線下先一步挂斷通話。
錯過了最後一班車,我用手機打車。
爆單了……
眼前劃過的是滿載的紅燈牌。
無奈,隻能邊往出租房的方向走,邊折身看看有沒有空檔的的士。
仿若穿過了神明建造的時間隧道,倏地從繁複堂皇的現代都市邁進了深深悠悠的梧桐巷道裡。
雨絲雖小,卻也足夠穿透梧桐縫隙在瀝青路上積攢出一片片小水窪。
主幹道兩旁是齊整古韻的紅磚聯排歐陸小樓。
伴着椰香濃郁的咖啡味,陰濕的空氣裡時而傳來爵士和制冰機的混合鳴奏聲,時而傳來流暢柔美的小提琴聲。
我擡眼望去,透過海派的維多利亞大窗可以看到哥特式浪漫的餐廳,朦胧暖和的咖啡廳,隐秘詭谲的酒吧,舒展雅緻的畫廊……
纖細的雨水從玻璃上歪歪扭扭地淌下來,窗中的人畫景物驟然變得缥缈虛幻。
從平凡鄉野走出來的我,從未設想過有一天着一身商務套裙穿梭于一線大都市,也從未幻想過觸手可及資本所創造的小資休閑場所。
當電視海報中的場景真實複現在眼眶中時,最初的怦然激動已随時光流轉慢慢歸為一種如池水般的平靜。雖偶有一波漣漪,但基本處于空落和麻木狀态中。
工作六年,仍舊隻是屬于圍城之内、流水線上的為各種考核指标所累的蟻工。
宇宙之大,土地之廣袤,卻仍舊難以紮根于此地。
好像看不到盡頭,也走不到盡頭。
隻是哪怕是這樣,哪怕是這樣被時代所賦予成的一個不起眼的量化數據,但内心仍然固執地祈盼着某一天某一刻能擁有一片小小的天地。
月光奏鳴曲在耳畔徐徐回蕩,華麗的餐廳裡,侍應生躬身倒酒,魅态的女人眸中流瀉出一道麝香牢牢攫住對面男人的魂魄。
就在侍應生的眼皮下,在光滑的磨砂桌面下,一隻及臀窄裙包裹不住的大長腿似是藤蔓慢慢爬上男人的膝蓋上。
暗潮湧動,刺激而又鮮辣。
世下已無過多靈動清澈的仙德瑞拉,婀娜曼妙的崔西裡亞和安泰西亞才可以傲然生存。
隻有化身成崔西利亞和安泰西亞才能不用每天焦慮下崗失業,不用惶惶擔憂被房東掃地出門,不用日日驚怕蟑螂跳上床頭,不用害怕墊不起高昂的醫藥費……
隻是不是人人都能成為崔西利亞或者安泰西亞,沒有美麗的身形,妩媚的臉頰,龐大的社交圈層,昂揚的鬥志力,根本無法攝取信息、權利和财富。
我從包裡夾層翻出那串普通的手鍊,久久凝視,不知隔了多久,竟然矯情地忘記了垂落在肩頭上的雨絲。
是不是選擇錯了?
當初是不是不應該被野心和貪婪傾吞而急不可耐地和歸應舒分手?是不是不分手這七年裡我們已經結婚生子?是不是當初我應該耐心等待就可以過上自己想過的人生?是不是不固執地想立足于紅錦地衣的都市就可以更加釋然呢?
我視線一折。
“等一下。”男生喚道。
“怎麼了?”
還不待女生反應,男生雙手從女孩身後攬住她的腰肢,女孩騰空本能地一扭身圈住他的脖頸。
男生腳步一提輕松流暢地跨過地面上的小水窪。
“吓我一跳。”女生一手拍他後背,身骨并未從他胸前滑下,雙腳仍舊懸在半空中,她把男生擁得更緊,爾後撒嬌道。
戀愛中的女人總是情難自禁地發出嗲聲,并且散發出魅惑人心的吸引異性的費洛蒙味道。
我想不論愛情走多遠,當下那一刻他們的心是彼此連結的,那枚真摯的心,像顆鑽石璀璨而炫目,又像株綠容蒿旺盛而堅韌。
猛烈地刹車聲将我從虛幻中拉回。
不遠處的街道旁,有一女郎從酒吧裡翩翩出來,駕駛座位置打開,現出一皮夾外套男士,質地高級的皮鞋踩在濕漉漉的瀝青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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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哥,風采依舊呐,水淋淋的妹妹一個又一個前仆後繼,絡繹不絕!”
“就是,羨慕我等!同是人類,根本不公平!”
闫景煊并不言語,隻是慵懶輕呷煙蒂,右手松松橫在皮質沙發上,然後嗤笑一聲。
如迷疊蘭生香的女人落在他的側旁,傾身覆在他臉龐幫他引燃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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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景煊走時把手機摔得四分五裂,謝茵遙不妨,肩膀一跳。
她望着碎裂的手機,又轉目看看闫景煊。他的胸脯起起伏伏,手背青筋凸起,碎發蓋住了他的眉眼,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空氣中流動着一股深冬般的寒意。
謝茵遙讨厭一切的不可掌控,她伴在他身側二十二年,她先甩了他,但是她不害怕他會最終離開她。
為什麼甩了她,因為彼此靠着太近了,新鮮感和激情感時常流失,她讨厭平淡無味死水般的生活,讨厭不再分泌duoban和shenshang激素的身子。
是的,他們是彼此的初嘗者,從未成年時代就開始開發彼此的guo,不論是車上還是酒店,為了一次次尋求愉悅和飄飄欲仙的感覺,他們像是野蠻的拓荒者不斷隐晦、禁忌地f/m和親吻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