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語山被惡心得幹嘔出聲,她不明所以地問:“你搶這邪乎東西幹什麼?”
賈想怔愣地捧着肉瘤,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肉瘤透過藍布的溫熱,血管汩汩翕張,在他的手心裡起伏波動。
就是這一顆看不出五官形體的肉塊,發出一聲聲尖細的嬰兒啼哭聲。
與他在林間聽聞的鬼嬰笑聲一般尖銳,一般詭谲。
可是……
賈想茫然地盯着這顆鼓動的肉瘤。
他為什麼忽然要搶這顆肉瘤呢?
【系統——】賈想如夢初醒般在腦海中瘋狂敲問,【系統——出來,這裡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原著中的南海之旅也不是這樣的,系統——】
系統沒有應答。
“哇——”
肉瘤聲嘶力竭地哭喊着。
符紙炸出的煙霧消散,露出舞者的臉,他被賈想奪走肉瘤,也不惱怒,隻是笑盈盈地看着賈想。
他彬彬有禮地伸出手,布條飄蕩:“客人,請問能否把太歲歸還于我?”
這支部落的人還怪有講究,把這團邪乎玩意兒叫做太歲。賈想眼角抽搐,但卻不由自主地把肉瘤抱得更緊了些,胸腔與肉瘤的跳動逐漸同步,在他身體裡響出詭異的共鳴。
見賈想這般出格的舉措,咎語山有所顧忌地往後退了幾步,懷中的祝千齡身軀忽然劇烈抖動起來。
陳樂行趕忙上前,摸上祝千齡的脈搏,臉色鐵青:“搏動實在是太弱了,恐怕……”
賈想察覺動靜,回頭急切地掃視着祝千齡,隻見祝千齡的頭顱似是淋過一盆血水,猩紅又粘稠,光是一眼就教人驚心。
然而——為何祝千齡傷勢如此嚴重,他喉結處的血咒卻紋絲不動?
要知道,早在撿到祝千齡的那一天,祝千齡昏睡了多久,賈想就背着祝千齡身上夾雜的凍傷餓傷刀傷,忍痛了多久。
總不可能是陳樂行給的那顆丹藥生效了吧?
回憶起那顆丹藥在喉嚨間濕滑的觸感,賈想深呼一口氣,咬住舌尖。
疼痛感讓他清醒些許。
“太歲?”賈想一字一頓地說,“有聞道,太歲,肉靈芝也,久食,輕身不老。是也不是?”
舞者似乎看穿賈想所想,搖頭道:“此太歲非彼太歲,這是宓娥娘娘贈的靈丹妙藥,不可與肉靈芝相比較。”
“客人可是想醫治這位小客人的症狀?”
賈想遲疑片刻,颔首。
舞者笑着真切:“諸位受宓娥娘娘所眷顧,我自是會為客人解萬憂,隻是——這太歲還不到入藥的時候。”
賈想:“那要到何時?”
舞者但笑不語,指了指身後。
遠處傳來男女老少歡唱的歌聲,賈想掌中的肉瘤慢慢失了力氣,啼哭聲逐漸微弱,一切都顯得那麼怪誕。
在太歲衰弱的哭聲中,寨民仍然手拉着手,仰頭歌唱着。
寨民們的眼瞳與舞者的相似,眼白很少,瞳孔幾乎要擴散至整個眼眶。
他們笑起來,露出深紅的牙龈,像是死人般的紫紅色。
賈想自小根正苗紅地成長,何嘗見過此等無稽的場面,胃裡反起一股股酸水。
寨民們唱着,笑着,跳着。
端坐火心的莫爾納眼中含笑,他半邊身子都化為了青煙,但他隻是仁慈地注視着周遭歡慶的寨民們。
像是割肉飼虎的菩薩。
火越燒越旺,太歲越哭越靜。
舞者拍拍手,道:“待到除煞禮成——”
“咕噜——”
寨民們像是被定住身,手揚在半空,火焰似猛獸撲食,猛地竄向半空。
隻見莫爾納的頭顱在重重青煙中落地,它穿過熊熊烈火,穿過卷邊的木架,穿過男女淩亂交雜的腳步,直奔賈想的方向而來。
賈想的腳跟被輕輕一碰。
他低頭,一團烏發纏綿的球停靠在腳邊,左右不定地擺着,許久才穩住,露出一抹肉色——
一彎微笑的唇。
空洞,寂靜。
賈想失言了片刻。
傀嘉呐呐道:“尋魂盞……呢?”
咎語山低聲道:“碎了,我估計那藍火早就滅了,我直接丢了。”
傀嘉:“那這顆頭是不是……”
車禾抓住她握刀的手,安撫道:“莫怕,莫怕。”
賈想神色自若,他懷裡的太歲在頭顱落地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活力,像是一團擺在砧闆上挂賣的豬肉,散發着一股淺淡的腥臊味。
鬼使神差的,賈想彎腰,抓着頭發,把頭顱提了起來。
“這就是——除煞禮?”他喃喃。
舞者忽然咧開嘴,眼眸彎彎,眼白已經完全消失,眼眶中隻有漆黑。
他攤開雙手:“還望客人将太歲歸還,娘娘不會虧待你們,娘娘會拯救她的偏愛。”
他道:“您是受娘娘眷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