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顆。
一顆顆卵吧嗒在地,金蚊子肉嘟嘟的手破開了膜,手指上還拉扯着綠色的絲。
陳樂行被惡心得幹嘔一聲。
蔔羅慌道:“母親——”
賈想将蔔羅的眉目與宓娥娘娘的眉目做對比,心中有了定斷。
整座賴疙寨,隻有老者和賴疙兩位活人,賴氏姐妹留下老者用來細水長流地折磨,那蔔羅又是因為什麼留了下來?
賴霜的兒子竟未死去。
他果斷地将一路上積攢的靈氣傳輸至指尖,凝成五條細長的絲線,三下兩除二捆住蔔羅的脖頸。
蔔羅的嗓音一啞,血絲從勒痕中滲透了出來。
賴霜沒有動作,但在蛹中大掌拳腳的金蚊子靜了下來。
“來自仞州的客人,”賴霜的聲音從石壁中傳了出來,“我可以放你們離開賴疙。”
賈想冷笑一聲,有恃無恐地走到蔔羅身側,快速掃了祝千齡一眼。
祝千齡瘦小的身軀蜷縮在蔔羅的懷中,臉色慘白,但好在性命無虞。
“賴霜,我的侍童與你無冤無仇。”賈想将手搭在蔔羅的肩膀上,掌下的身軀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你為何要扣留我的人?”
祝千齡的眉微微擰起,似在與困住他的夢魇做抗争。
賴霜盯着賈想搭在蔔羅肩上的手好一會兒,才生澀地開口:“魔窟異動。”
“我妹妹吸食了魔窟逃竄的魔息,”賴霜悲傷地垂眼,“她憎恨賴疙,憎恨部族,她想要與我分割,将南海攪得天翻地覆。”
她盯着地上死寂的卵,目光好像被很久遠的記憶吸了進去:“當年我與她身死,心有不甘,取代了宓娥。巫長心生惶恐,救回我兒。奈何彤娘怨念深重,利用太歲将寨民吞沒,我隻能催生出金蚊子,以此克制她,直到魔窟異動——”
“她得到了魔息的預示。”
賈想福至心靈:“歌謠?”
賴霜颔首。
賈想以為那首歌謠是宓娥娘娘裝神弄鬼的暗示,熟料這歌謠竟是從魔窟流露出的。
聯想到原著結局,祝千齡腳踏龍傲天,不管不顧地打開封印多年的魔窟,放任修真界自生自滅。
不知為何,賈想心情倏然變得萬分沉重。
“你要我的侍童作甚?”
賴霜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北川皇族自稱霜雪之子,天生白發白眸,你是北川的下一任繼承人吧?”
“你難道不知,”她吃力地從岩石中拔出自己的五官,嘴不是嘴,眼不是眼,“這孩子自魔窟中來?”
聞言,咎語山若有所思地盯着賈想的背影,彎刀自然而然地轉換了方向。
賈想抿唇——他怎麼知道?原著中的祝千齡除了仞州州主之子的身份,還有什麼信息?
賴霜意味深長地瞥了眼賈想:“你身上也有魔窟的氣息。”
“胡言亂語!”賈想餘光瞥見朝向他方向的寒光,呵斥道。
咎語山身為西沙的繼承人,對魔窟的一切風向都有着當斬立決的信念,聽見賈想主仆與魔窟相關,也不管當前最大的威脅,就要下手先鏟除魔窟相關之人。
而陳樂行站在洞口,局外人似的端看着這一場鬧劇。
“彤娘自小性情鮮豔,愛與恨都很重,若非我與她共享同一具身軀,我早就死于她的手下了,”賴霜歎息,“吞食魔息後她的野心膨脹,我隻有成長到能夠與她匹敵的實力,才能與之抗衡。”
她的頭部從石壁中脫離出來,綠卵因波動摔在地上,一朵朵炸開。
賈想收緊手中的靈力,蔔羅魂遊天外地跪坐在地,絲線嵌在肉中也不做掙紮。
“不過是個侍童,無足輕重,你何必如此對待我兒?”賴霜盯着捆住蔔羅脖頸的絲線,頗有些急切。
咎語山慢悠悠地把彎刀一甩,開口問道:“聞人公子,敢問你的侍童是什麼由來?”
在遠處的陳樂行不做辯解,臉龐隐匿在黑暗中,神情難以捉摸。
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落在賈想的脊背上。
賈想注視着祝千齡的睡顔,少年的眼皮輕微起伏,似是主人有意識地想要掙脫夢魇。
血印已除,祝千齡于他是什麼人?
賈想眼前恍惚過祝千齡撲在他懷裡落淚的臉,眼睛和鼻子都是紅彤彤的,惹人憐愛。
是迷霧中祝千齡擔憂他的胡言亂語,還是幻境中祝千齡端着菌湯擔憂的眼神,或是現實碎石坍塌時祝千齡不顧一切想要抓住他的手?
數幀場景重疊,狠狠撞裂賈想的肺腑,他的濫情湧上心尖。
祝千齡,似乎隻有他了。
賈想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響起。
“他是我的人。”
賈想如釋重負,話語都輕飄飄了起來。
咎語山與陳樂行瞠目結舌地望向他,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顆鴨蛋。
賈想卻難得一笑。
“你兒子金貴,我家小孩就不金貴了?”
話音剛落,祝千齡眼簾的起伏一滞。
紅瞳破開綠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