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下午五點半,文創班簡直是熱鬧非凡。
在教室裡飛快抄假期作業的,吃着晚飯和奶茶的,絮絮不止聊天的,吵得紀洄心髒突突跳,他下意識從前門走進去,忽然想起來換了座位,穿過一衆女生,來到自己的座位上。
前面的位置空着,桌膛裡面書本擺得整整齊齊,連索引紙之間的間隙都一模一樣。
他眯起眼,就要看清楚索引紙上極小的字體,後腦勺就被不重不輕地敲了一下,他啧了一聲沒轉頭,因為他已經聞到了那股淩冽的味道。
視線被遮擋,他擡眼看向斐溯的後腦勺,想起了前兩天手裡的觸感。
紀洄看着斐溯深沉到莫測的眼神,下意識抓緊了他的頭發,差一點就要往後面扯開他,但還是反應過來了。
斐溯嘶一聲,聲音也沉:“放手。”
檸檬糖的香氣在升起的溫度裡融化開來,擴散到指尖。
紀洄手忙腳亂了一番,轉過身看向江心洲,沒頭沒腦地問了斐溯一句:“你知道,江心洲又叫什麼名字嗎?”
整理好頭發的斐溯先是看了他微紅的耳尖一眼,再是若無其事地回答他:“水霧洲。”
“緬邈洞庭岫,蔥蒙水霧色。宛在太湖中......”紀洄莫名想到一句詩。
“可望不可即。”
斐溯和他同時念出後半句,兩人并肩看着江心的水霧洲,半晌無言。
紀洄又随便找了個話題,兩人邊聊邊一路走回小區,順便和斐溯一起吃了阿姨做的午飯。
還好雲女士和紀溪都因為有急事出了門,畢竟他還沒想好要怎麼交代自己完全忘了要帶盆栽回來這件事。
一包荔枝糖被放在眼前,紀洄沿着抓握包裝袋的手指看向斐溯。
斐溯臉上又帶上了溫和的笑意:“你那天不是說想吃這個嗎?”
哪天。哦,那天。
其實紀洄也就是聊天的時候随口一說,沒想過斐溯會記得,不是,是沒想過斐溯還是像以前那樣,他要什麼就給什麼。
看着斐溯手指上的月牙痕,紀洄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和那天不一樣,斐溯迅速避開了他的眼神。
似乎又和以往一樣,隻是那天為什麼會不一樣呢?
紀洄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蠢蠢欲動。
“竹子!你們班藝體節開幕式打算穿什麼!”許懷水的聲音從後窗冒出來,掐斷了紀洄那點兒心思。
他有些不爽地擡眼看過去,許懷水也看到他了,卻隻是又看了看斐溯,扭頭繼續和葉竹筠說話:“我們班放假的時候投票投的是制服,但是我其實不太穿短裙诶。”
葉竹筠沖她笑,有些興奮:“我們班女生要穿馬面裙,平時也可以穿,就不會浪費了。”
許懷水露出羨慕的神色:“好想來你們班,都是漂亮姐妹。”說後面那句話的時候她還故意看了紀洄一眼。
紀洄沒理她,隻是問了來後面飲水機喝水的廖科一句:“咱們男生穿什麼啊?”
“竹子和梓桐負責的,我不知道啊。”廖科灌滿他的超大水壺,“反正那天班費都交了,我們隻等着穿就行了。”
原來前幾天的群收款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紀洄哦一聲,本來想繼續問葉竹筠,結果看見她們那堆女生聊得起勁,也沒想打擾她們,其實平時的話,他很容易就能加入話題。
奈何前邊還坐着個人呢。
雖然紀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介意這個,但是一想到他和女生聊天的時候,斐溯就在旁邊靜靜地盯着,就哪哪都不自在。
他迅速收起還晾在一邊的荔枝糖,踢了一下斐溯的椅子底:“轉回去。”
斐溯看着他,眼神裡很明顯是在問“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你沒聽到她們現在在讨論我倆嗎!
雖然用的是什麼“灰”“酥”的指代,但是紀洄很确定她們就是在聊他們倆,畢竟他一擡眼過去,幾個女生就立馬心虛地更變話題,簡直不要太明顯。
斐溯卻還是渾然未覺那般,蜷起手指敲他的桌面:“收進去那麼快做什麼,給我一顆。”
紀洄總覺得他的重音故意放在了“快”上面,由于找不到證據隻能認命地用牙齒咬開大包裝袋,從裡面掏出一顆遞給斐溯,順便給自己塞了一顆。
許懷水這下倒是看他了,喊了句“我也要”,紀洄下意識看了斐溯一眼,後者一邊嘴巴裡塞着糖,鼓起來一小塊,對此似乎并沒有什麼異議。
于是紀洄特大方地給周圍一圈都分了一顆,塑料聲響過之後,附近那一片都是甜膩膩的荔枝味兒。
晚自習鈴聲敲響,看着斐溯突起的肩胛骨,紀洄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一點兒不對勁,卻又想不通是哪裡有問題。
最終隻能歸咎于荔枝糖太甜。
十六中對藝體節向來挺重視,先是這周三下午的開學典禮暨藝體節開幕儀式,也就是聽完領導和學生代表發言之後的班級遊行方陣,再是為期三天同時進行的社團活動和運動會。
由于高一還是一周放一次雙休,被占據了一天假期的高一生還能在下周五多放一天假,不過這周六下午的衛生工作就交由整個高一集體完成。
總之在紀洄看來,整個學校這幾天忙得一陣混亂。
身為學生會成員的朱益和廖科從上周就開始天天中午晚上開會讨論方案,班上的老師們也時不時參與進去給點意見建議,就連付帆也不例外,因為要弘揚核心價值觀和正确的三觀。
由此給了紀洄這個兩周沒逃過晚自習的人一個極好的機會,他照例來到學校裡面住宅區的樓頂,窩在退休老教師給孫子孫女搭建的秋千椅裡睡得很好。
斐溯站在樓頂的小門邊上,盯着側頭閉目的紀洄,不像平時那樣生氣靈動,而是安靜到近乎透明。
他的頭發長得很快,劉海剛開學的時候還隻到眉毛,這會兒已經覆蓋住薄薄的眼皮,貼着會發紅的耳尖一路往下。
夜晚還是會燥熱,他在教室隻解開了頂上的扣子,在這猶嫌不夠,估計是覺得這裡不會有人,又解開了兩顆,露出平直的一節鎖骨和大片潔白到反光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