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這麼人見人愛好吧。”紀洄笑起來,先一步放下筆,斐溯也跟着松開,紀洄指了指斐溯前面的湯文昌,“況且那個時候是文昌經常拿第二,還有,誰會把‘差一點’理解得這麼具體。”
紀洄想到剛剛那個男生,收了點笑容:“其實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他沒介紹過,我也沒問過,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讨厭什麼,更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我說出考慮一下這種話。對于這種人的表白,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從來沒有相處過的人,為什麼會覺得對方可以在感情上接受自己。”
在紀洄看來,生活中沒有那麼多互相暗戀的巧合,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會想辦法和他相識相知,會在日常中就融入有關于他的一切,至少不會讓彼此都一無所知,這樣的暗戀注定無疾而終。
又或許是因為他一直都很害怕任何毫無預兆就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沒有準備,疲于應對。
斐溯聽完他的話,食指和中指輪流扣着桌子,眼皮低垂,像是在思考怎麼回應這一番話。
現在天黑得比以前早,時間臨近晚自習,教室裡亮起白熾燈,他們的影子投放到桌子上,短暫地相交一瞬。
“膽小、怯懦。”斐溯的聲音很小,幾乎要被教室内其他人說話的聲音覆蓋住,“明知道有距離卻還是要靠近,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要喜歡,表白或許并不是需要一個談戀愛的結果,而是在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暗戀和喜歡都是一種能力,它需要太多的前提條件,表白不是表達,而是勇氣的體現。
沒有勇氣就無法直接面對,更不敢一試再試。
紀洄學着斐溯的樣子敲自己的腿,聽完他的話,忽然低頭趴在桌子上,湊近斐溯的頭:“所以你也是膽小鬼嗎?”
和我一樣。紀洄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斐溯的話其實還沒說完,他看見紀洄驟然放大的臉和帶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就忘了他本來要說的話。
上課鈴聲正好響起,斐溯拿走了紀洄的筆,回身坐正,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這個問題。
紀洄看着他的背影,笑意漸漸收回去,随之而來的是無法言說的心情低落。
在斐溯沒回來之前,他很少這樣頻繁地有患得患失的感覺。
明明什麼也沒有得到,也沒法冠以失去的名義。
“也不知道我在矯情個什麼勁!”許懷水站在文創班後門跟紀洄說自己和李蒼樂又吵架的事情,脫口而出的卻是對自己的責怪,“我覺得我真的太莫名其妙了,看到她的朋友圈裡和别的女生有合照心裡就特别不舒服,沒忍住刺了她兩句,我其實就是覺得她有比我更親密的朋友了,但是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紀洄聽到别的女生之後就一直在笑,順便在心裡想要怎麼為李蒼樂推波助瀾。
許懷水大說特說,看見他笑杏眼瞪得溜圓:“我們吵架有這麼好笑?還是說我生她氣的原因就這麼好笑啊。”
說到後面她聲音變小,變得有些委屈:“我就是不喜歡她和别的女生那麼好。”
紀洄靠着門框,看見斐溯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過來,擡眼之間一下就看見了自己,他倉促地收回視線,笑意也變得淺淡,他問許懷水:“隻是女生嗎?那男生呢?”
許懷水上下看了他一遍,似乎在以紀洄為參照物:“好像不會。這可能就是閨蜜之間的占有欲吧,我果然很莫名其妙。”
見她完全沒懂自己的意思,紀洄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梁,有些無奈,一邊想着對不起了李蒼樂一邊繼續暗示:“那她談戀愛呢?”
“看是什麼樣的男生吧。”許懷水很認真,“我到時候一定要替她把關的。”
“不是隻有男生和女生可以談戀愛。”紀洄見斐溯走近,打斷許懷水的偏題,“喜歡和愛從來不應該以性别來限制。”
說到愛的時候,仿佛這個字分量太重,帶得紀洄的聲音都變沉。
許懷水呆呆地看向紀洄和突然冒出來的斐溯,往旁邊讓了一下位置,斐溯朝她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她這次卻沒像往常一樣感歎一句你倆真帥,反倒是機械地轉着頭,來回看着紀洄和斐溯。
“你倆真配。”她改了一個字,是腦子裡太亂之後唯一剩下的一句能說的話,其餘的全部都和李蒼樂有關。
這下換紀洄站在原地沒動,他還沒來得及說許懷水一句,她撒腿就往自己教室跑了,隻剩下他和正在往座位上走的斐溯。
兩人距離不到一個手臂,紀洄聽見的,斐溯肯定也能聽見。
但是他故意回頭,像是為了緩解膽小鬼事件之後兩人之間又變奇怪的氛圍一樣,黑沉的眼睛不帶一絲笑意:“她說我倆什麼?”
紀洄聳聳肩:“我也沒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