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憶推開眼前的教室門，人都走進去了還要探出半個頭朝紀洄說話：“中午我帶你去食堂，教室等我。”

紀洄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在一班。”

“敢情你就故意帶我來這啊。”紀洄看向其他幾個門走出來醒盹的學生，啧一聲，“自己吃去。走了副班長。”

說罷，他穿過那些好奇的打量目光往身後的另外一棟教學樓走，嶽夕在後邊小聲提醒他往前面的樓走：“是這邊。”

“......”紀洄抿唇，轉身默默地跟在嶽夕後面走。

五中地處偏僻，幾乎是位于城市邊緣，打車到市中心都要花費不少時間，更别說去襲江另一岸的十六中。

妥妥的異地戀。不過上大學就不會有這個煩惱了，還能自己租房。但是怎麼還要一年才畢業。

紀洄坐在紀渙的車上看窗外飛速後掠的景色，惆怅地歎了好幾口氣。

紀渙也惆怅：“祖宗你歎什麼氣呢，害得我也想歎氣。”

“你别賴我。”念在紀渙給自己當司機的份上，紀洄決定不戳穿他。

加上紅綠燈和堵車的時間，十分鐘不到車就開到了一棟公寓樓的地下停車場，紀洄跟着紀渙進入電梯，他記得這一處樓盤的公寓和住宅都是一梯兩戶。

電梯内沒有顯示樓層，紀渙将一張卡遞給紀洄，刷了自己的指紋之後，電梯緩緩上升，看一眼一臉思索的弟弟，不知道他心裡憋着什麼壞主意：“你用這個卡刷電梯和大門就行，小區門口的保安我也打過招呼了，不會攔你。”

紀洄點頭，幾句話間電梯門打開，兩人走出電梯，穿過走廊，紀渙徑直往左邊的門走去，手在電子屏幕上點着數字，點完一回頭看見紀洄靠在對面那扇門上戲谑地看向他：“我記得，我姐住這吧。”

紀渙瞥他一眼，沒說話，門咔哒一聲被打開的動靜和紀洄的聲音同時響起。

“無法無天。天理昭昭。昭然若揭。”

“揭你個頭。”紀渙打斷紀洄的成語接龍，走過去揉着他的頭把他往對面帶，“你這周就一個人住這吧，離學校近。”

“你這話都說幾遍了！”紀洄掙脫開，整個人往門邊柔軟的懶人沙發上一撲，聞到上面淺淡的玫瑰花香，他立刻扭身平躺，盯着天花闆發了一會兒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紀渙又叮囑了幾句，走出開了就沒關的門，因為走得急，隻随便用手帶了一下，沒能夠真正關上。

紀洄回過神，聽見紀渙快步走到對面開始小心地摁門鈴。摁一下敲一下，然後垂頭安靜地等着。

他伸出腳尖把門勾上，沒再堂而皇之地偷聽。

啊，成年人啊。

紀洄摸出手機，給斐溯發了好幾條消息。

正準備去上晚自習的斐溯看見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他點開聊天軟件，面上的表情變化好幾次，湯文昌一看他這樣就知道是紀洄發消息過來了，沒催促他，拉着想八卦的朱益走出了宿舍。

蘇小幾：要是你過幾個月滿十八歲該多好。

蘇小幾：怎麼還沒十七歲啊。

蘇小幾：弟弟。

蘇小幾：小孩子。

斐溯盯着兩個稱呼看了一會兒，氣得在空蕩的宿舍裡笑出聲，發了個問号給紀洄，紀洄幾乎是秒回，都是語音。

他塞上耳機點開語音的同時擡腳往外走，毫不意外地看見蹲在門兩邊的湯文昌和朱益，他微微一笑，蹲着的兩人也擡起頭哈哈地笑着。

“知道你想說什麼。哼哼，大幾個月也是大。”紀洄的腳尖在半空中一點一點的，對着手機小聲地嘟囔，“叫聲哥哥聽聽。”

紀洄一直覺得斐溯不願意叫他哥哥這個事就很讓他心癢，明明被叫老婆都很樂意的樣子，讓他喊聲哥哥怎麼就這麼難。

猜到這人肯定連字都不願意打，紀洄瞅一眼時間，善解人意地繼續發語音：“快去上晚自習吧，等會兒别又被付老師抓了。”

斐溯這下倒是回得很快，紀洄盯着隻有“嗯”和“不會”的簡短聊天框，總覺得和他能摸得着的斐溯有些割裂感。

紀洄忽然想起幾個月前再見到斐溯的時候，就和現在很像。

又變成那副淡得跟白開水似的模樣了。

他歎口氣，從沙發上滾到地毯上，又從地毯上緩慢挪到落地窗邊，将額頭貼在玻璃上，看着裡面那個模糊的虛影。

天色漸漸濃黑，遠處泠渌山的燈火準時亮起，成了霓虹交織的城市的背景闆，如流的車輛在頂層的角度看來像龐大城市裡精密運轉的零件。

似乎不知疲倦，也永不停息。

如果從這裡跳下去，會正好落到那個紅色的零件上嗎？

會擾亂它們的秩序吧。

紀洄扶着玻璃緩緩起身，額頭被抵出一片紅痕，他雙手的五指張開，撐在玻璃上用力，像是想要推倒這透明的屏障。

腳下微微打滑，手和玻璃擦出刺耳的聲音，也刺激了紀洄的神經。

掉在身後的手機閃爍起電量告急的提示，在他伸過手拿到的一瞬間，掙紮着熄滅。

熄滅之前，他看清楚了消息預覽裡斐溯發的消息，時間顯示是剛剛。

幾回的：等你回來。

幾回的：叫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