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在意女子的視線。
陸俞是猜得到女子的身份,沒放在心上,自然不會投去目光。白蘇安則是被黑谷裡的場景攝住,手腳冰涼,絲毫沒有閑心去注意了。
陸俞老是喜歡捏他爪子,很快察覺到了他莫名發冷的手。他輕歎口氣,手中靈力運轉,讓白蘇安冷下的手暖起來,接着擡手捂住他的眼,在他耳邊輕聲道:“别看了。”
黑谷内,是傷痕累累被捆仙索綁着的一個個妖,有弱小的,貓啊狗啊兔子啊倉鼠啊什麼的,也有強大如獅、虎、豹這些猛獸。
由動物開靈智接着修煉成人的妖最多,而除了這些,還有些天生便是妖的妖獸。
他們有些是人形被綁在那裡,有些是獸形,唯一統一的就是身上都沒有一處好肉,鮮紅的捆仙索勒入肉裡,上品法器讓他們動彈不得,掙紮不能。
往小了說,這些裡有白蘇安的同類,往大了說,這些妖獸都是白蘇安的同類。
同身為妖,面對着妖族人被這麼些仙門圍着,如同案闆上待宰殺的魚,白蘇安會恐慌不安再正常不過。
眼前陷入黑暗,白蘇安仍舊沒克制住,那個曾一閃而過的念頭得到了印證——
土地這般黑,被束縛的妖身上流下的血滴落在上面,是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
但這麼多這麼多、足有上千隻妖身上流下的血,是足以濕潤身下的土地的。若是有人此時下去,怕是每走一步都能帶出血珠。
他被陸俞握着的那隻手指尖再顫,直到感受到他更用力的回握,才猛然驚醒般深呼口氣,話音顫着:“我沒事……我沒事。”
他兩隻手被陸俞一隻手拉着,此時掙了掙,拿出一隻被暖熱乎的手握住陸俞捂他眼睛那隻手的手腕,動作僵硬的慢慢拉下去。
他靜靜看着那些或人形或獸形的妖,握着陸俞的手很緊。
一定要阻止。
他在心裡低喃。
由人類貪欲引起的災難,他們妖才不要背鍋。
斷斷續續有修士過來,空着的位置逐漸坐滿,氣氛高漲,與黑谷下的慘淡場景截然不同的是上方這些修士的談笑聲。
飲酒作樂,舉杯暢談,好不快活。
“兩位小仙君還沒回答姐姐呢,你們是散修嘛?”
白蘇安已經平靜下來,在臉色恢複如常的那刻,邊上那顔值奇高的女修裡就有人笑嘻嘻的看着他們,向他們問話。
白蘇安不是很想回答。
目前坐在這裡的,怕是除了他們就都是支持圍獵的陣營了。眼前是鮮血淋漓的同族,身邊是半個劊子手,他不是很想出聲去回應女子。
那名女子卻在他的沉默裡眉梢一挑,看向第一排的那位最先和白蘇安他們搭話的女子,得到人無奈又縱容的一聲“你啊,就知道逗人”後,向白蘇安傳音道:“你是妖吧?”
“我要是沒看錯,還是隻貓咪幼崽?”
“!”
白蘇安唰的擡手摸了摸腦袋,确認沒露出耳朵後,有些不可置信的問:“你怎麼會知道?”
女子擡起纖纖玉手捂住嘴,佯裝吃驚:“居然真的是啊,我隻是随口一說呀。”
她笑道:“看你長得像貓才開了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是呀~”
白蘇安:“……”
他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惡趣味的人。
他下了結論。
多少是活了百年的貓貓,他可再清楚不過女子是真的如她所說乍一下他還是真的知道才故意一問了。
“是散修。”他抿唇,多少有些憋屈,“我已經一百多歲了,才不是幼崽!”
在原來世界他都已經是貓咪祖宗了!他是活了百年的大妖!
女子噗的一笑。
她擡起食指,朝黑谷内的一隻顯眼的白色頭發的男人一指,對他道:“如若你成年,你的發色該是和他一樣的。”
白蘇安:?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為什麼?”
“還是隻文盲貓崽。”女子科普前仍不忘逗逗他,而後才道:“貓妖三百歲成年,成年的标志就是人貓合一,通俗來講就是白毛貓渾身毛發會變白,灰貓變灰,橘貓變橘。”
貓妖……三百歲成年???
白蘇安震驚的愣在原地。
怪、怪不得他模樣這麼久仍是少年樣,還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樣,原來真的是因為……未成年。
白蘇安狠狠沉默住了。
他張張嘴,一時不能接受自己在另一角度來說可能和陸俞同歲的事。
這簡直比他一個師尊修為沒有徒弟高還要離譜!
這下好了,出去後說他是陸俞師尊這事更沒人會信了。
怕是說起師徒,都要以為陸俞才是那師尊。
陸俞也是第一次聽說貓妖的成年年齡。
被那女子激起的不爽都散了,他算了算,若有所思:“小安。”
沉浸在打擊裡的白蘇安扭頭:“嗯?”
陸俞眼裡染了笑意,聲音傳到白蘇安耳裡,帶着新奇:“原來我們同歲。”
白蘇安:“。”
他臉都不知是氣的還是羞得起了層薄紅,恨不得捂住陸俞的嘴:“……那我也實實在在的活了百年!”
他強調:“我的閱曆比你大,所以我比你大,我們不是同歲!”
陸俞瞧着他炸毛的樣子,有點可惜此時不是二人獨處,他摸不到白蘇安的耳朵和尾巴。
“不是同歲。”他忍着笑應聲,“小安是隻大貓貓。”
白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