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迫自己咽下湧到喉間的質問,他往前傾了傾身子:“可以再重新穿一個洞。”
發涼的指尖忽然碾上他的獸耳,指腹在雪色絨毛間輕輕打旋,精準避開傷口:“傷你一次我已經夠心疼了,我怎麼舍得再讓你經曆一次。”
白逸尋隻當他還在拖延,心中更是焦急如焚,他一把抓住對方的袖子:“蕭沐卿,你不是需要用我的好感來換取積分續命嗎?你想如何我都配合你。”
肩膀被那人穩穩扣住,白逸尋本能地繃緊脊背,尾巴在衣擺下蜷成一團,他做好了被擁入懷中的準備。
下一刻,那人卻隻是輕輕将他按回石凳。
“阿尋,” 蕭沐卿垂眸替他擦去唇角湯汁:“我若是把積分看得最重,何必非要耗在你身上?比起積分,你的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心尖泛起細不可聞的漣漪,那抹悸動剛要漾開,卻被白逸尋本能地碾滅。
他太清楚這人的手段了 —— 每句溫柔話後,都藏着更鋒利的刀。
可此刻除了這人,他沒有别的辦法報仇。
将心底的翻湧強行壓制,白逸尋的尾巴悄然攀上對方手腕。
那人凝着他顫抖的尾尖,目光是春雪融了溪水,泛出細碎的暖意:“我知道你很想去報仇,我也一樣。但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白逸尋心中騰起尖銳的焦慮,他纏繞蕭沐卿的手腕更緊了一些。
“上次靈裔谷的事,狼妖雖然扛下了一切,但四大家族還是起了疑心。他們對宗門施壓,老宗主下令讓你不得再邁出青鸢齋半步。” 蕭沐卿指尖撫過他的頸環,“我拼盡全力,也隻能争取讓你系上鐵鍊才能出谷。”
白逸尋隻覺喉間發苦,鐵鍊二字将他硌得生疼。
他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 頸環已經是恥辱,如今再加一道鐵鍊,簡直是将他的尊嚴踩在泥裡碾碎。
可連妖族婦孺都保護不了的人,有什麼資格談尊嚴?
良久,他垂落的睫毛顫了顫,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我帶。”
那人指尖輕輕探向他的臉頰,眼底翻湧的心疼幾乎要将他溺斃:“阿尋,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受這種委屈。”
冰涼的指尖觸到皮膚,白逸尋不由自主地泛起細微戰栗。他想推開對方,卻又可恥地沉溺于那抹涼意。
那是無盡虛妄中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明知會因此墜入更深的深淵,但又不甘心讓僅存的執念就此沉寂。
那些 “虛僞” 的指控在舌尖打轉,最終還是被他木然壓下 —— 他隻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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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鍊被拴在凝靈泉旁的白玉石柱之上,原本隐而不見的鎮魂線,因為沾染了太多靈氣而洇出暗紅,如同鏽蝕的蛛絲一般遊走在二人之間。
眼前的蕭沐卿低着頭,正在鐵鍊與皮膚間的半寸空隙一圈圈纏上柔軟的靈絲帛,冰涼的指尖拂過白逸尋被磨紅的頸側:“怪我,沒注意到這裡會磨傷你。”
白逸尋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越過眼前人,他看到在九曲橋盡頭,林軒宇正一瘸一拐地靠近,尾尖不由繃成弓弦。
那人剛下橋,便眯起眼睛發出黏膩尖利的怪笑:“這不是少宗主的心頭寶嗎?怎麼又是鎮魂線又是鎖鍊?莫不是昨夜在床上咬了主子?”
白逸尋耳尖下壓,渾身毛發幾乎要炸開。
此時一隻薄掌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銀發,那人語氣裡帶着慣有的溫軟:
"軒宇兄說笑了,前日阿尋被狼妖襲擊,很是受了驚吓,我帶他來靈裔谷靜養恢複,不系上鎮魂線怕他再被欺負了我還不知道。"
“他被欺負?”眼前人鼻腔裡滾出兩聲陰鸷的笑,忽然欺身湊近壓低了聲音道:“蕭沐卿,你别裝了,前日是誰壓制誰,想來你比我更清楚。
你不是以前所有人認識的蕭沐卿,這妖寵絕對不是普通貓妖那麼簡單。
鐵索不夠,還要加上鎮魂線,想來你也快壓制不住他了吧。”
心頭猛地一跳,白逸尋瞬間明白自己的身份還是被懷疑了,終究是自己太沖動,留下了破綻。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人,卻見那人面色如常,微亮的指尖卻悄然在他掌心捏了捏。
"軒宇兄誤會了," 蕭沐卿聲音驟然提高:"我一直在用你給的控妖術法,阿尋如今乖巧得很。上次不過是狼妖突然發瘋......"
“閉嘴!” 林軒宇臉色一沉,眼底如同淬了毒,“有些事爛在肚子裡比說出來對你有好處!”
白逸尋聞言也是一驚:蕭沐卿怎麼會主動提及控妖術?若是控妖術的事情敗露,豈不會導緻四大家族猜出是他們摧毀了控妖地?
“林公子最近似乎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情,林家的家法難道都是擺設嗎?若林家不便管教,我們葉家倒是可以代勞。”
順着這道突兀的冷冽的聲線向後望去,隻見來者衣襟上繡着葉家獨有的赤燼紋,衣角金線在風中繃直如刀,正是葉家嫡系葉凜。
林軒宇臉色青白交錯,卻仍梗着脖子強撐反駁:“你們葉家算什麼東西,憑什麼用這種語氣教訓我 ——”
“這裡不方便談。” 葉凜直接打斷,袍袖翻卷間凝成細碎風刃,“林公子若是不想讓事情鬧大,不妨借一步說話。”
狠狠瞪了這邊一眼,林軒宇還是咬牙切齒的随着葉凜地走了。
二人身影消失後,白逸尋便急促地催着返回青鸢齋。
雕花木門剛一合攏,他立刻問道:“林軒宇若是将一切都全盤托出怎麼辦?四大家族就會發現是我們摧毀了控妖地,那我們以後要還要如何報仇?”
蕭沐卿垂眸專心解頸環上的鎖鍊:“先入為主的偏見最是根深蒂固。如今葉家認定了林軒宇是個沒腦子光闖禍的蠢貨,也認定我是個連妖寵都壓制不住的懦弱病秧子。林軒宇的解釋他們短時間不會聽,而當他們真的想明白的時候,就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