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中衣被鮮血浸成暗紫,黏在對方肋骨上。
白逸尋屏住解開盤扣,血痂卻混着布料粘在傷口,每一寸剝離都扯得對方睫毛輕顫。
終于将那些血污處理的幹淨,他将人重新放回幹爽的床榻。
那人眼睫始終沉甸甸地垂着,蒼白臉色泛着青灰,恰似被烈日曬褪了色的紙人,連唇角那點慣常的弧度都被失血沖淡。
一股陌生的慌亂蓦地湧上心頭,他的尾尖纏住對方手腕,将僅剩的妖力化作細藤,順着經絡探入心脈。
直到細藤觸碰到平穩跳動的心髒,他确認了對方隻是昏迷,緊繃的脊背這才驟然松弛。
跌坐在床榻的一邊,他目光沉落在蕭沐卿的臉上,開始細想起對方為何堅決拒絕醫修。
主動暴露傷口本就藏着刻意。
妖寵野性難馴抓傷主人,本就不足為奇,可被妖物迷心的主人卻執意隐瞞了傷勢,這般荒唐的舉動,本就容易招人非議。
直到林軒宇的死訊牽連到蕭沐卿身上,争執時被迫露出身上抓痕此時旁人的目光自然會落在他 “玩物喪志、被妖寵所惑” 的荒謬表象上,反而會更容易掩蓋了關鍵傷因。
這一切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在為他報仇的同時還為他鋪出以後的路。
可偏生做出籌謀的人卻被反噬重傷,虛弱的如同将要融化的雪花。
那人眼睫投下的陰影藏起所有算計,隻留那粒朱砂痣在明暗交界處,像滴在雪地上的血,融也融不得,擦也擦不掉。
眼前人真是的脆弱讓白逸尋怔忡,恍惚間意識到他好像與前世真的不太一樣了。
前世的蕭沐卿,一絲破綻都不留,表面病弱不能自理,實際上卻把他自己護得穩穩當當,從不肯涉足險途半步,萬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這一世,他的算計分毫未減,但卻又好似換了個人。
對白逸尋的掌控欲被直白地擺到明面上,這人不再像前世那樣置身事外,偏要親自踏入刀山火海,在生死的裂隙裡為他砍出一條血路,每一步都帶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瘋勁。
感情是真的,算計和掌控也是真的,在愛恨的絞殺中,白逸尋早已辨不清那雙手究竟是在遞刀還是在撐傘。
他隻知道為了妖族的未來,蕭沐卿不能有任何閃失 —— 哪怕這念頭裡藏着連自己不敢細想的淪陷。
重新蛻變成七寸大小的獸形,他躍到床榻,而後蜷縮成毛茸的一團,小心地嵌進蕭沐卿的頸窩。
那裡是最容易探清心脈的地方,對方有任何異動自己都會立刻知道。
前世種種如碎雪漫過心頭:被裹在狐裘裡的冬夜、教他寫字時的溫聲細語、還有那句曾讓他心跳漏拍的 “崽崽别怕”。
他正沉溺在細碎的溫軟裡,突然有隻修長的手穿過絨毛,掌心的涼意精準貼上他最柔軟的肚皮。
猛然躍出溫暖的頸窩,渾身白毛根根倒豎如刺猬:“蕭沐卿,你根本沒事!你裝昏迷騙我!”
那人輕笑出聲:“真的沒有,我系統積分到賬,我兌換了生命值這才能快速醒來。”
積分到賬?難道自己剛才又心動了?不可能!
白逸尋隻覺那人笑意裡全是得逞的狡黠,他後爪用力蹬開柔軟的錦被,剛騰起身,後頸卻突然被熟悉的力道扣住。
他将自己炸成毛球,但還被強行按回了龍涎香和血腥氣交織的頸窩。
“别亂動。” 溫熱的呼吸掃過炸立的耳尖,那人指尖順着他脊背絨毛輕輕梳理:
“再像前世一樣依偎我一會兒,我還得趁着林軒宇屍體被發現之前,去葉凜身上留下一道劍傷,這樣計劃才是真的圓滿。”
葉凜身上是該有劍傷沒錯,但...
白逸尋借掙紮之機将耳尖貼緊頸脈,感受這其中的搏動。
确實是比之前更為沉穩有力,但這樣的他真的還能與全盛的葉凜對抗嗎?
身體往外掙了掙,但在感受到對方的壓制時,卻沒再繼續發力:“你要是死外面,我可不管。”
兩隻前爪被輕輕攏住,那人坐起身将他攬在腿上,把他的耳尖揉得發燙:
“崽崽再次給了我真心和交付,我自然不會辜負。你放心,我永遠不會留你一個人,我一定會回來的。”
獸形的白逸尋被輕輕擱在床沿,隻見那人扯過青衫披在肩上,衣袂飄動間,熟悉的龍涎香混着血腥氣絲絲縷縷地飄散開來。
他無聲卧在一旁,雙耳不覺低垂。心中既痛恨自己的動搖,又不得不期盼對方平安歸來。
目送青衫掠過木門的陰影,酸澀的無力感從尾尖漫上來。
可奪回妖核、重振妖族的執念卻在此時愈發滾燙:實力才是唯一的依仗,他要掌控自己和族群的命運,而不是永遠依賴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