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場景一轉。
他與裴觀文并肩站在一處。
裴觀文神色輕柔,目光柔和,他折下一朵嬌豔的鮮花,輕輕别在殷伯玉的發間。
殷伯玉擡眸,想要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可無論他如何凝神細看,眼前人的臉卻如同被濃霧籠罩,始終模糊不清。
殷伯玉心下正着急,忽然,一道身影從旁憑空的出現了。
那人緩步走來,面容與他竟有六七分相似。
隻見裴觀文毫不猶豫地松開了他的手,轉而,牽起那人的手。
自己發鬓上的那朵鮮花,也不知何時跑到了那人頭上。
裴觀文看向自己的目光,溫和不再,而是一片嫌棄的冰冷。
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說出的話,字字誅心:“當真以為,我會喜歡你,不過是替身而已。”
瞬時間天地變化,電閃雷鳴,殷伯玉仿佛再次回到了他去裴府,找裴觀文的那個雨夜。
殷伯玉驚醒了。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濕潤,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自覺的時候,落下了幾滴淚水。
往外看去,才發現外邊黑夜濃稠,天還未亮。
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落在他蒼白的臉上,有如鍍上一層光暈,更襯得他神色清冷。
他的眸子轉了轉,從枕頭底下拿出了那把玉笛——裴觀文送他的,本該給楊浮卿的笛子。
他看着這笛子,撫摸過上面的紋路。
曾經無數次想要折斷,卻沒有一次,最終下得了手。
思及至此,殷伯玉忍不住自嘲一笑。
小善子推開寝殿的雕花木門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自家殿下赤足站在窗前,墨色長發如瀑般随意散在了腦後,将他本就巴掌大的臉遮掩得更小。晚風起時,幾縷發絲就拂過他冷白的臉頰,平添幾分生人勿近之感。
殷伯玉垂在身側的右手,握着一支玉笛。
有人踏入殿内,但殷伯玉連頭都未回一下。
他的目光如同平靜的湖面,盯着遠方,讓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小善子心道:殿下這樣不在意身子,等會别又是染風寒了。
“殿下,您當心着涼......”小善子說着,走進屋裡,将門關上了。
一切隔絕在了門外。
陽春三月,萬物複蘇。
因着殘冬的寒意,還留有幾分餘威,殷伯玉身上的狐裘就也未脫下。
柔軟的毛領偶爾搔過臉頰,帶來些許的癢意。
自大皇子離世,已過了一段時日。
皇帝雖是派人徹查大皇子之死,是否有外力推動,但仍舊沒有什麼結果。
時間一長,相關卷宗逐漸蒙上灰塵,這事也就慢慢的不了了之了。
四皇子起初找過皇帝,求他繼續追查。
可多次徹查無果後,皇帝也開始心煩起來,畢竟每一次的回禀,都是在不斷提醒皇帝,自己兒子去世了的消息。
在四皇子最後一次在宮門口長跪不起後,皇帝命人将他扔回了府邸。
此後,或許是受人敲打,四皇子也不再提及此事。
這件事貌似就這樣過去了。一切開始緩緩走向正軌,重歸甯靜。
但若要說這件事對殷伯玉的日常生活有了哪些影響......
門口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他不停往殷伯玉坐着的地方張望,以為自己躲藏得很好。
殷伯玉放下手中的公文,無奈道:“你不是拍着胸脯向我保證,自己也能玩得開心麼?怎麼又來尋我了?”
五皇子撓了撓腦袋,笑嘻嘻道:“二哥哥别惱,我隻是來看看,你的公文是否看完了,都怪小安子胡說,他說你看完了的。”
小安子被五皇子莫名甩鍋,睜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安安分分的點頭,替自家主子攬下了這鍋。
五皇子說完,又風風火火的跑走了。
五皇子黏他黏得更厲害了,已經快到了一得空就往殷伯玉府中跑的地步,被母妃管教後,消停了幾日,又偷摸着繼續。
殷伯玉念在五皇子剛失去了自己從小一同長大的哥哥,難免傷心,就随他去了。
何況他府中一向冷情,多個人熱鬧也好。
不過殷伯玉素裡雜事多,不怎顧及得上五皇子。
五皇子聽了,隻拍着胸膛說,“二哥哥隻管做自己的事,不需要操心我。”
殷伯玉對此将信将疑。
果不其然,五皇子走了還沒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下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