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終于安靜了,王耀扶起了地上的酒瓶,又從樓上把毛毯扛了下來,幫他蓋好。在确定這個人得到了良好的照顧後,王耀輕輕地走出去,拉上了門。
伊萬睡得并不熟,不是因為毯子,不是因為沙發,不是因為其他的原因。睜開眼睛的時候,伊萬看了看表,下午兩點,他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醉過,除非現在是第二天的下午兩點!伊萬氣急敗壞地沖上三樓,沖進宿舍,猛地打開了廁所的門。
“王耀!?”
王耀手上正拿着扳手:“我在修暖氣,您要用廁所?”
雖然是個問句,但王耀還是識趣地退了出來,想到剛才對方臉上那個“當然”的表情,王耀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您忙麼?”王耀問從才從廁所出來的伊萬。
“不忙。”
“那正好請您搭把手。”王耀放下手中的工具,“有一根暖氣管堵住了,剛才已經弄通了,暖氣片可能得放氣,這個需要您的配合。”
伊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聽命行事。
“按住這裡,不是裡面的閥門,是靠上面那個。”王耀指了指那個小閥門。
“你給我的酒是不是有問題?”伊萬思考了很久,問。
“我從您櫃子裡拿的,”王耀騰出手來指了指伊萬的櫃子,“不過我倒掉了半瓶酒,灌了半瓶水。”
噗!伊萬擰開的閥門噴出了帶泡的熱水,把他吓了一跳!
“第二瓶我可能倒掉了大半,一不小心失手了。”王耀認真地回憶。
“那我可真得謝謝您!”伊萬擰緊閥門,猛地站了起來。
“不用謝,”王耀笑眯眯地看着伊萬怒氣沖沖的臉,“這樣您就不會一身醫院酒精味了,畢竟今天是您二十四歲的生日,布拉金斯基同學,生日快樂。”
冬季的列甯格勒永遠不會讓你感受到真正的光明,王耀說過,太陽根本沒有升起,她隻是在圍着地平線打轉。她總是那樣的寒冷,陰郁,壓抑。但從現在開始,至少這個房間可能逐漸變得溫暖,惬意,令人有所向往。
“你,可以叫我伊萬。”
“生日快樂,伊萬。”
晚飯之後,兩個人從食堂走回宿舍,伊萬在前面拿着電筒,王耀在後面跟着他。
“抱歉,今天不該對你說那些話。”
“為何要對我道歉?”王耀有些意外伊萬突然開口。
“我并不否認共産黨為SL帶來的新生活,至少這片土地從未如此生機盎然。我知道你從ZG到這裡是為了尋求什麼,我希望你能忘了我的話,因為裡面有不好的情緒,有不正确的理解。”
“伊萬,為何你會害怕否定和質疑呢?雖然我和你年齡相仿,但對于我們各自的祖國來說,我的位置等同于你的父輩。是的,我們是開拓者,也許在你們眼中是偉大的,但偉大卻并不一定就是正确。我做好了被後人否定和質疑的準備,所以您的态度并不令我反感或者吃驚。MK思不是說過麼,這世間沒有絕對的真理。偉大的不是共産黨,而是共産黨人,組成共産黨的人,因為人,政黨才能向着真理的方向變化、進步,而你我就是這樣的人。開拓者們創造的世界注定是不完美的,批判并非目的,但卻是不可或缺的過程。所以你并沒有動搖我什麼,不必向我道歉。”
“可以冒昧地問一句麼?”伊萬停下了腳步,“據我說知,ZG并非隻有一個政黨,你為何選擇了共産黨?”
“因為ZG是一個有尊嚴的國家,而要奪回尊嚴就必須要用強硬的手段。”王耀看着伊萬的背影,“左右妥協的政治态度并不适宜當下的國際局勢,如果ZG不能找回尊嚴,那我的一切努力就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主Y對你來說不是信仰,隻是工具?”
“良知之外更無知,緻知之外更無學……”
“你說什麼?”伊萬轉過身。
“我是說……你認為一個存世五千年的國家會不懂什麼是信仰麼?”王耀向前走了一步,“尋求信仰的路和尋求國家尊嚴的路本就是完美統一的。MK思的思想精髓就是解放,所以我追随他,成為他的信徒。但我并不認為我是謙卑的,我和他是平等的,對于他來說,我就是後來者,當他不足以解放所有的時候,我就會質疑他,否定他,解放他本身。”
“這是我從未聽過的有趣言論。”伊萬關掉了手電筒。
“自由的農奴也許不知道自己應當去向何方,但他畢竟自由了,不是麼?”王耀笑着攤開了手,“接下來他也得學會自己想辦法啦。”
黑色會發光麼?這是伊萬·伊萬諾維奇·布拉金斯基從未經曆過的事情。但在這天夜裡,有些光芒他得以發現。
回到寝室,伊萬脫下了外套,溫暖的房間讓他喜出望外:“我沒有生日禮物麼?”
“我修好了你的暖氣管,這禮物還不夠好?”王耀對自己的成果表示滿意。
“唉,這也是你的暖氣管啊。”
“可我把你的那部分一起修好了。”
“為了感謝你,我得喝口酒慶祝一下?”
“當然好,不過你拿的那瓶也是我兌過水的,而且這是最後一瓶了。”
伊萬尴尬地看了酒瓶蓋一眼,上面被擰開過的痕迹表明王耀同志并沒有說謊。
“你在幹什麼?”
“暖氣修好了就可以把床拖開了啊。”王耀研究着這些鐵床的結構,沒想到搬起來異常沉重,“怎麼了?”
“哦,沒什麼。”伊萬愣了愣,伸手過來幫忙。
看到房間的布置回歸原位,不知是不是錯覺,伊萬發覺自己的心情稍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