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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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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西德領袖阿登納造訪莫斯科,蘇德之間終于建立了大使層面的對話。這讓伊萬看到了一絲希望,畢竟斯圖加特在西德,國際局勢讓這個不算太遠的地方,遠得如同不在人間。戰争已經過去了十年,然而世界依舊被割裂為很多塊。

安德烈的那位朋友接待了他,但他卻表示不能幫助伊萬前往西德:“太敏感了,同志,現在還絕不是時候。我隻能依靠我的大使身份代您聯系那所大學,我隻能說,我期盼得到回音。”

美國呢?有時候伊萬會想起别裡亞耶夫教授,這其實是他最大的希望,教授還活着,并且到了美國,他一定知道王耀的情況,但是冰冷的美蘇關系讓他再沒能聯系到他。

算來他都七十多了,伊萬歎了一口氣,他獨自走在莫斯科的街頭,走過等待、希望、失望、等待、希望、失望。他就這樣徘徊着,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如今已經沒有人再為他介紹戀人,也許文協新進來的小姑娘還會偷偷瞟他幾眼,但老同事都會笑她們:書記是不是很英俊?但是書記已經四十多歲啦,你們這些小丫頭,快去找年輕人吧。

對,伊萬已經是書記了,老書記退了休,文協便把這個崗位順延給了他。伊萬每天看看文件,然後在作家們的會議上講一講文件内容,直到突然的某一天,會議的氛圍有些變了。

赫魯曉夫的一些觀點似乎受到了ZG領導人的強烈批判,“修正”與“反修正”這一類詞語開始出現在了文協的會議上,他們開始為“斯DL”争論,為“赫魯曉夫”争論,為“□□主Y和個人迷信”争論。1960年,中蘇在布加勒斯特會議上撕破了臉,然後他便再也沒能收到南京的來信。

這一點讓他倍感焦慮,因為南京檔案館的努力其實一直在繼續,不論有多大的工作量,他們依舊在組織人員逐一查檢資料,從北京到天津,甚至到廣州。南京的來信不斷帶來失望,但卻從未說過要放棄。

那位姓瞿的研究員如同他承諾的那樣:我會幫你的。

但個人的努力拗不過國際局勢的變幻,七月,SL召回了所有的專家,中蘇正式宣布決裂。這是伊萬沒有料到的,他從未想過ZG和SL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種關系會盡快結束麼?就像我們偶爾也會吵一架?

我們的确吵過架,為了什麼竟然都忘記了,大概也是因為各種主義?吵架之後你會問我要不要去圖書館或者我會故意把濕毛巾扔到你頭上。然後,我們就和好了。

ZG和SL卻沒有和好,一直都沒有和好。

消息就這樣中斷了十年,又是一個十年。

1970年,伊麗莎白走到了人生的盡頭,她看着病床前的兒子,将他的手捧在懷裡:“萬尼亞,你還沒有找到那位ZG姑娘麼?”

伊萬點點頭。

伊麗莎白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萬尼亞,親愛的,其實我不明白,你和你父親為何會這樣,你們兩個讓我操碎了心,他本人也讓我操碎了心。”

“媽媽……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有時候我會做一些猜測,但不論猜出的是怎樣的結果,都不影響你作為我引以為傲的兒子。你是列甯格勒人,但你也是哥薩克,你知道你父親當年為了和我結婚做了什麼麼?”伊麗莎白笑了,“他橫跨了整個ELS找到了我,那是一戰的時候,在火車匮乏的年代,ELS真的很大,就像世界那麼大。”

“找吧,找到她,”伊麗莎白從懷裡拿出了那枚鑽石别針,“把這個送給她,告訴她,我愛她。”

伊麗莎白的葬禮是東正教的葬禮,因為她一直是一位虔誠的信徒,伊萬站在教堂裡,扶着他的姐姐,他終究明白了父親為何不對母親做任何解釋,因為她是信徒,他要保護她。

他獨自承受了這一切,就像我一樣。

伊萬吻了吻他的姐姐,然後他發現姐姐老了,他也老了。

1975年,他從文協退休,他決定離開他莫斯科的居所。回到列甯格勒後,他去了烈士墓,找到了托裡斯的名字,為他獻上了一束花。班裡的其他同學,他都不大記得了,1941年的布瓊尼軍事通信學院沒有舉行畢業典禮,他連一張照片都沒能留下。

涅瓦大街還在,并且早已恢複了繁華,但那家照相館不知何時變成了女裝店,伊萬路過的時候會看一眼,然後去理個發,買塊櫻桃蛋糕,再去咖啡館坐一會兒。

靜止的時間将一切回憶淪為折磨,他看着面前空着的卡座,看着窗外的飛雪,看着自己顫抖的手和咖啡杯。

等夏季到來的時候,他開上車,前往綠城的别墅。

“不用謝,這樣您就不會一身醫院酒精味了,畢竟今天是您二十四歲的生日,布拉金斯基同學,生日快樂。”伊萬掏出包裡的酒,喝了一口,然後接着對自己說,“不對,今年我六十歲,王耀,我已經六十歲了。”

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快步路過了書房,走進了卧室。

德軍沒有路過這裡,綠城的大多數建築都保存完好,很多人都已經翻修了自家的建築,布拉金斯基家裡的除外,他已經逃離這裡太久太久。

放好行李之後,他就坐在床前灌完了他手裡的那瓶酒,然後又拿了一瓶。喝了幾口之後,他發覺自己又要開始自言自語了,于是他對自己說:“糟了,王耀,我現在經常像個瘋子一樣,自己對自己說話,你說我現在是不是就是快瘋了,天呐,誰會不發瘋呢。”

“我不敢再呆在房間裡了,”伊萬拖着腳步,走出房間,“我沒瘋,你看,我還記得鎖門呢。你這方面就很糟,哼哼哼,你總是忘記,你是覺得我能打得過所有闖進來的人麼?”

外面的天氣很悶熱,燕子在低空飛過,伊萬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裡,于是他拎着他的酒瓶随意走着:“人太少了,看來戰争死了太多人,那天我在列甯格勒外圍,走着走着就踢到了骨頭,誰知那是SL人的骨頭還是DG人的骨頭。我呢,還活着,但現在成了一個可愛的瘋老頭,見到這樣的我,王耀,你還會喜歡我麼,你是多麼的喜歡我啊!為了我不願離開列甯格勒,不願離開這地獄!這裡曾經是天堂!但卻成了地獄!一直都成了地獄!你想回到這裡麼?你在ZG的時候會想念這裡麼?你會想吧???你會想吧!!!”

伊萬大喊了起來,他對着眼前的湖面大喊了起來,歇斯底裡地大喊了起來:“天呐,我失去了一切!我失去了一切,為何我還活着!為何我還要活着!”

夏季的滾雷突然炸響!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下吧!下吧!任意地下吧!就像那天的炸彈那樣,密密麻麻!為何那天不把我炸死!你為何要救我!王耀!讓我去死!我恨你!你讓我如此痛苦!痛苦了這麼多年!還不知道要痛苦多久!讓我去死!”

伊萬提着他的酒瓶,踉踉跄跄地走進湖水裡:“你呢?你還活着麼?你會死麼?你不會死!你的祖國都還在!你憑什麼死!ZG1949年建國啦!ZG沒有死!ZG沒有死!”

大雨把天地連成了一片,閃電擦過漆黑的天空,顔色詭異而耀眼。

“如果你死了,你就辜負了你的父親,辜負了你的祖國,還辜負了我……”伊萬看着天空,喃喃地說,“我累了,王耀,我累了……我找不到你了,讓我死吧。”

他坐到了湖水裡,繼續喝着酒,他感到湖水因為大雨的緣故正在迅速上漲,漸漸地漫過了他的膝蓋,漫過了他胸口。

“讓我死吧。”

他想要就這樣在湖水裡沉睡,帶着酒後的暖意,就這樣永遠睡着。但湖水的冰冷逐漸開始刺激他的意志,他似乎根本就沒有醉,一個聲音在問他:要放棄了麼?親愛的,你要放棄了麼?這樣的話,我就找不到你了,永遠永遠找不到你了……

……熱淚從他眼中湧了出來,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然後他從湖裡站了起來,走回岸邊,看着渾濁的水面,抱着酒瓶,瑟瑟發抖。

雨停了,太陽的光溫和地灑了下來,鳥兒開始鳴叫,風的味道開始變得清新。

伊萬從沙地上站起來,他驚訝地發現,這就是當年他為他唱歌的湖邊,一隻啄木鳥停在樹上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飛遠。

他不自覺地灌了一口酒,然後發現酒瓶裡全是雨水。

所以他沒有醉過去。

他流着眼淚笑着說:“是你往我的酒裡兌了水!王耀!你是不是也還在為了我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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