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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選婿試煉,除了動筋勞骨的,還有一條就是飲酒。
飲的還是用卡拉蹦吧山葡萄釀的高濃度酒,那種烈度已經不能單純稱之為酒了,說是麻醉劑也毫不為過,就連飲酒人身上散發的酒氣都足以将不勝酒量的人放倒。
次郎就是這麼中招的。
據鬼燈自述,山主隻喝了小半瓶就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這等酒量放在一般人裡也算是出色的了,但鬼燈一連喝了一打,如果不是酒窖裡存貨不夠,他甚至能全部喝完。
因此背人回來的路上,山主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得直接兩眼一翻醉死過去。
原本說好的酒後吐真言的環節,最終以山主自食惡果收場。
鬼燈并不熟悉山上的情況,還是阿保引着人去了落腳的地方。
爬到山頂,穿過針刺林,便是山主之家,一座相當壯觀雅緻的日式庭院。鬼燈背着老頭子跟着阿保穿過長廊,路過一個個院子,最終在宅子深處的某一扇門前停下。
“鬼燈大人,就是這裡了……”阿保臉頰紅紅,憨憨地笑着。
唰。
門被拉開。
裡頭一片狼藉。
砰!
阿保火速關上了門,整個人還擋在了門前,一臉驚慌:“錯,錯了,這個房間還在裝修中,呵、呵呵呵呵父親大人的房間在更裡面一點才對,瞧我這個記性……”
鬼燈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掃了一眼門邊的名牌,木牌上赫然寫着“阿保”,他裝作沒看見,背着人側過身去,還很好心地給她找補:“阿保小姐的家确實挺錯綜複雜的。”
阿保紅着臉幹笑着:“是、是有一點點啦。”
鬼燈沒有回答,垂眸掃過她尚且紅腫的手指,面上沒有變化。
阿保腳步有些虛浮,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一些,時不時自己踩到自己,整個人比平時都要調皮活潑了不少,心情瞧着也很不錯的樣子。
好不容易才走到另外一個房間,她擡頭看看門牌,十分笃定地拉開了門,嗓音輕快:“這次絕對不會錯啦!”
門被拉開後,阿保快速掃了一眼房間,确認無虞後側身給鬼燈讓出條道來,鬼燈道了謝後便背着人往裡走去,阿保也沒閑着,麻利地進到房間裡要去壁櫥搬被團枕頭那些,卻在看清了房間裡的擺設後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
回顧過去的人生和鬼生,她似乎從來沒有進去過父親的房間。
總是嚴厲苛責自己孩子的父親——孩子又怎麼敢親近呢?
此時此刻,呈現在阿保眼前的是一排排擺放整齊的相框和挂起的畫作,整面牆和架子上都是。
畫作上的、照片上的都是同一個人,按照年齡,從小嬰兒時期到成人的,每一個階段都沒有落下,前期都是畫作,後期有畫作也有照片,畫工十分細膩,每一張的畫面都十分溫暖。
有小嬰兒在襁褓裡熟睡着的,有小女孩坐在小溪旁的石頭上要戲水的,還有少女腼腆地躲在門後笑着的……
家裡沒有别的女孩子。
那些隻能是她。
看着琳琅滿目的一牆,阿保愣怔地站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鬼燈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望着她的側臉,恰巧這時背上的小老頭酒醉迷糊地呢喃了一句:“阿保……爸爸沒有保護好你……是爸爸的錯……”
阿保咬住下唇,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抱歉,我這就整理床鋪,您稍等,鬼燈大人。”
說着她走到壁櫥旁,伸出手時手都在顫抖着,她握了握拳,然後拉開壁櫥門,取下被團,安靜又麻利地鋪好被子,拍了拍被子,覺得被子不夠柔軟溫暖,便又去抱了一床過來,整理好後安靜地退到一邊。
她低着頭安分乖巧地站在邊上,也不說話,散落的頭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鬼燈觀察着她,一邊分神将老頭子安頓好。
沒等他安置完,她忽而丢下一句“我去給您收拾房間”後便快步走出了房間。
鬼燈知道她是因為看到了那些照片畫作而有些不知所措,像她那樣陽光燦爛的人,也會有自己無法觸碰的軟肋。
估計一時半會都消化不了總是打壓她的父親,其實将愛深埋于心的真相。
他雖沒經曆過親情,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打擾她,這時候讓她好好冷靜,自己想一想反而會更好。
鬼燈将老人安置好,掖好被子,本打算直接離開,後又忍不住被那一牆的女兒奴的光榮象征吸引。
他走了過去,一幅幅,一張張地看了起來。
他本人也具備相當的藝術鑒賞能力,一眼便看出這些畫作的功底不淺,單單是那幾副嬰兒的畫作,在現世都能賣出高價,一筆一劃都是古畫大家的風采和神韻。
但是這裡頭蘊含的父親對孩子深沉的愛,是無價的。
抛開價值不談,裡頭的内容也是相當豐富有趣的。他們還活着的年代沒有照相機,紙筆有沒有都不一定,但老人還是把記憶留在了畫作上。
照片上小時候的阿保和現在一樣特别愛笑,幾乎每一張都在笑,摔倒了笑,惡作劇了笑,可以從是從小可愛到大的。
也就隻有被家裡人深愛着的孩子才能養出來這種不設防的天真爛漫的性格。
至此,鬼燈才明白,也就隻有被愛着的人,才會去愛人,隻是她在這個過程中愛得有些笨拙。
卻相當得熱烈而燦爛。
“哼,你怎麼還沒走?”
老人的聲音傳來,鬼燈收回視線,看了過去,老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來,還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躺在床上,但還是很有精神:“我喉嚨幹死了,快給我倒水喝。”
老人使喚起鬼燈來一點也不含糊,鬼燈啧了一聲,但還是轉身去給他倒水,老人一連喝了幾杯水下去,躺在被子裡瞪着天花闆,一點好臉色都不給。
鬼燈看他面色紅潤,便要告辭,卻被老人叫住:“雖然你小子喝赢我了,但我還沒有完全認可你。”
鬼燈跪坐在一旁,垂眸盯着他看,不出聲壓迫感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