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陳硯澤還能說些什麼呢?
她唯有像之前那樣堅定地相信洛暮,于是她從洛暮懷裡掙脫出來,伸手輕輕撫摸這位朋友的臉龐,借此牢牢地把她印在腦海裡。
是的,固執的,孩子氣的,堅毅的,洛暮的臉。
洛暮同樣在打量陳硯澤。
沒錯,美麗的,擔憂的,飽含熱情的,陳硯澤的臉。
無需多言,她們已經重新認識了彼此的決心,這次是陳硯澤率先張開雙臂,她摟住洛暮。
她其實覺得自己真的不是那麼想哭,但黃昏實在太叫人傷感了,洛暮沒說話,隻是溫柔地拍着她的肩膀。
“什麼時候開拔?”良久,陳硯澤問。
“我感覺快了。也許一兩個月,也許一個急報明天就走。”
“要是還有時間的話,我們必須找機會再見面。”
“當然。另外還有一件事。”洛暮想起什麼,淺淺地笑了,“硯澤,把你的郵寄地址給我。戰時通訊是禁用的,但我可以給你寫信,很原始吧。”
“那個時候它是不是就該叫作家書?”陳硯澤難得從忘得一幹二淨的文化課裡撿起一個名詞。
“是啊,我也沒有其他親人可以寄,緊急聯絡人上都寫着你的名字。”
陳硯澤很滿意,她簡直是大喜過望了:“真的?怎麼不拍給我看看,早該如此了!”
“我一直都寫的你好吧,所以你的擔憂毫無必要……”洛暮一說柔情的話就臉紅,她想喝兩口果茶緩解接下來的尴尬,但杯子早空了。
洛暮隻好盯着陳硯澤裙子上的花紋,陳硯澤似乎預感到洛暮要說點什麼,熱烈地望着她,這叫洛暮更加無法開口。
終于,她洩氣般地說:“你知道吧,我一直覺得我們……情比金堅。我們……我們肯定是不會分開的,你沒必要擔心……反正就是,沒有任何擔心的必要。”
“我真是愛死你了。”陳硯澤大叫一聲,撲上去猛猛地親了洛暮兩口,她似乎一下子就恢複了元氣,“有這種動聽的話怎麼不早說?真可愛,愛死你了,小暮!”
“這種話怎麼能随便說……我受不了你了。”
“這種話就該常常說!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要每天大喊三聲我愛洛暮!”
洛暮象征性地後退一下,然後無所作為地任陳硯澤左親一口右親一口。她本想闆着臉裝作被冒犯的樣子,但笑容不受控制地浮現在她的臉上。
“行啦行啦,适可而止啊。我要去取花。”洛暮沒什麼威懾力地發出警告,她掃了眼手環,現在是六點零二。
陳硯澤立刻注意到她的動作:“是不是要走了?我看看幾點……老天,都六點零二了!你不是說七點鐘要點名嗎?”
“今天營長不在,連隊裡我最大,晚了也沒人敢說我。何況我三十分鐘就能趕回去。”洛暮對時間很有掌控,她迅速在腦海中規劃好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随即起身問陳硯澤,“你是在這等我還是一起去拿花?”
陳硯澤扭捏道:“我等你。”剛剛鬧那一出,她不好意思回去見花店老闆。
“好的,等我八分鐘。”
陳硯澤心說這種精确的時間也隻有你洛暮才能說出來了,她目送洛暮急匆匆跑遠,然後就開始盯着手環上的時間。等到數字跳到六點零九時,陳硯澤擡頭一望,果然看到了在不遠處沖她招手的洛暮。
她情不自禁地笑起來,連忙噔噔噔跑過去,差點沒刹住車栽到洛暮身上。
“這個軍事素質可不要說來望淵交換過。”洛暮揶揄道。
“望淵又不隻是……”陳硯澤正想反駁,看到洛暮懷中的鮮花後卻咦了一聲,“我怎麼感覺不太對。”
“哪裡不對了。”洛暮抽出其中的一束遞給陳硯澤,“這是給你的。”
“哎喲,這麼客氣。”陳硯澤揚起眉,她接過洛暮遞來的花。
這是一枝用牛皮紙包起來的紫色繡球。這種花的花朵很大,僅僅一枝就看起來滿滿當當的像一個小花束了。
“我讓店主随便包了包,反正我們是自己人。你可以直接拿回去插瓶,沒有花瓶的話在實驗室自己燒一個,我知道你會。”
陳硯澤拿着花在手裡轉了兩圈,很滿意的樣子:“哪用那麼麻煩,我要把它放到工位上,前同事正好留下一個花瓶,這下物盡其用。”
她們抱着花朝大路走去,洛暮要在那裡打車回軍營。
此刻所有事物都在夕陽中顯得很不真切,像是被打勻的蛋黃塗過一樣。街上不時有散步的行人向她們投來欣賞的一瞥,不知道是在看正值年華的女孩還是她們懷中美麗的花束。
“我還沒問這種花叫什麼名字呢?”路上,陳硯澤忍不住問道。
洛暮現在相信陳硯澤隻認識玫瑰了,之前她還以為那是一句戲言:“繡球花。”
“花如其名。”陳硯澤拍了拍繡球花蓬松的花球,突然想到了什麼,“送這個有什麼寓意嗎?”
“沒有。我随便拿的。”
“真的?”
洛暮避開她的視線,又是那副不屑置辯的樣子:“如果真要說的話,繡球的花期很長。它還有一個盆栽的品種叫無盡夏,下次我送你一盆,可以開整個夏天。”
“真有浪漫細胞。”陳硯澤綻開微笑。
洛暮輕輕一笑,低頭用手環叫車。這個時間段車流擁擠,洛暮計算下時間,幹脆加錢叫了輛懸浮車。她這邊正忙着操作,卻聽陳硯澤忽然問道:“小暮,你怕寂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