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風急雨驟。
距離十方廟上百裡的一座破廟裡,兩個少年縮在一起,身上蓋着幹草,抵禦這夜裡的寒風。
餘之奇冷的打哆嗦,忍不住問道:“哥,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他們才從往生教中逃出來,一路上慌不擇路,也不知道現在到了哪裡,又逢暴雨傾盆,隻得躲進這破廟裡,避過今夜這場雨再說。
餘之年看了一眼自己的笨弟弟,眼底露出嫌惡之色。若不是這個蠢蛋,自己怎麼可能會到這種地方?
他輕吐出一口氣,“想辦法,回文江國。”
“可是……我們兩個怎麼回去?”
“你先睡吧,這件事我來想辦法。”餘之年随口應付了他一句。
餘之奇閉上了眼睛,他實在是太累了,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但餘之年卻沒有睡着,他看着身旁的弟弟,在考慮後面的路怎麼甩掉這個拖油瓶,這個弟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日後自己當了官,必然會因為他拖累自己。
他的确是想回文江國,但在他的設想中,隻有他自己。
至于現在,這個弟弟說不定後面還有用,就暫且先讓他跟着自己。餘之奇渾身一無是處,卻唯有一點好,很聽自己的話。
簡直是個又蠢又好利用的工具。
如此胡思亂想着,他也閉上了眼睛。
即便是睡着了,餘之奇也是皺着眉,晚上太冷了,而且身上的幹草紮的他很不舒服。
蓦地,他嗅到了一陣甜膩的香氣,他吸了吸鼻子,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做了一個美夢,夢裡,他躺在柔軟舒适的床上,身旁有嬌豔的美人伺候,不遠處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珍馐美馔、瓜果美酒。一個美人輕輕喂給他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
睡夢中的餘之奇舔了舔幹裂的唇,低聲呢喃着:“好吃,真好吃。”
但忽然間,美酒和美人都消失了。
“别走,都别走啊!”
夢中的餘之奇慌忙去拉那些美人,但卻拉了個空。
“你還想要嗎?”一道缥缈的女聲響起。
“想要,快讓她們都回來!”
那道聲音咯咯地笑了起來,繼續誘哄道:“想要,就跟我來。”
睡夢中的餘之奇站了起來,閉着眼睛走出破廟,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而睡在他旁邊的餘之年渾然未覺……
雨越下越大,十方廟沉入墨色之中,暴雨裹挾着青灰色霧氣漫過山門。
蘇載言手撚念珠的手一頓。
咚咚咚——
廟門在雨夜中被敲響。
“師父,開門啊!救命啊!!”
小松鼠從窩裡探出了腦袋,紅色狐狸頂着雨水跑出來,跳上院牆朝廟門外看了一眼,旋即跳下牆,跑到了大殿内,對着蘇載言叫了兩聲。
蘇載言摸了摸他濕漉漉的毛,“貧僧知道了,回去睡覺吧。”
狐狸沒有回去,坐在大殿裡開始舔自己被雨水打濕的毛。
女子染着丹蔻的手指第三次叩響門環時,廟門開啟,一道白色身影出現在女子的視線内。
“師父,有惡奴在追我,我能進來躲一躲嗎?”
女子一身單薄的紅衣,她從頭到腳都濕透了,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說話時身體還在瑟瑟發抖,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
一道閃電劈下,照亮女子那絕美的容貌,蘇載言隻是淡淡掃了她一眼。
“女施主進來吧。”
蘇載言一轉身,就見衛熠撐着傘向他走過來,蘇載言走過去,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的桃花煞,來了。”
說罷,他沒有停留,與衛熠擦肩而過,隻留下了一句話。
“貧僧的經還沒有念完,這位女施主就有勞殿下照顧了。”
蘇載言走後,女子眼波流轉地看着衛熠,衛熠擡眸眯眼看着女子,旋即一笑,走上前去油紙傘前傾,替女子擋住頭上的雨。
“姑娘随我來吧。”
蘇載言重新回到大殿,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光頭,一邊的狐狸還在舔毛,蘇載言看了看狐狸,又看了看自己,忽然有點羨慕狐狸了。
他穿着半濕的僧袍,再次坐回在蒲團上,撥動念珠,繼續念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