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嗯。

白盡航出來見倪南還站在這兒，拍了拍她的手臂：“發什麼呆呢？走吧。”

倪南搖頭，幾步走下台階。“你自己回去吧老闆，我還……有事。”

白盡航揚聲問：“送你過去不行嗎？”

“不用啦。”倪南頭也沒回地擺擺手，步伐不免有些搖晃，但還沒到會打滑摔倒的程度。“你早點休息吧！”

地上落了一層不薄不厚的雪，她踩上去，留下一串腳印。她徑直走到車邊，拉開副駕駛的門，上了車。

車裡開了暖風，她一身寒氣酒氣煙味猛地一上來，心跳有些快。

“久等了，季先生。”她微笑着輕聲道。

季辰延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邊沿，笑意淺淡。“倒是還好。”

倪南系上安全帶，他發動車子。

“怎麼今天想到換車了？”她喝了不少酒，嗓音聽起來比平時要低啞一些，卻又有着說不出的柔和，像……羽毛拂過沙礫。

“想到，好久沒開了，就開出來跑一下。”

“噢……”車裡太暖和了，烘得她頭暈，她偏過頭，開了點窗，讓風吹進來，整個人安安靜靜的。

季辰延以為她睡着了，等紅燈的時候轉頭看她，才發現她眼睛還睜着，隻是在望着窗外發呆。他以為她醉了，開窗散味，于是繼續看前方，沉默着，也沒說話。

把人扶進屋，他還沒來得及找開關，就感覺衣服領口被拽住了——他有一瞬間的驚訝，低頭看她。

“我今天好看嗎？”她低聲問。

季辰延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忽然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因為我知道你會來。”她輕笑着，腳下有些站不穩，踉跄一下，他的手不得已虛扶在她的腰上。“煩死那些老男人了，一股酒味兒……”她不滿地嘀咕道。

“倪南。”他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格外低沉。

“季辰延……”她的嗓音更像帶了鈎子。“你現在……會主動找我了。”

熱息噴在他的鎖骨上，他深深吸了口氣，擡手想要去找開關。“先把電打開，小心着涼——”

倪南猛地抱上來。

“我怎麼樣都不重要對不對，重要的是……我對你是真心的。”

她的頭靠在他懷裡，嘴裡還在喃喃道：“你很像一個人……可有時候，我又覺得，你不是他……像一座……冰川……”

季辰延向來秩序井然的人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亂套過。

倪南“啪”地打開燈，屋子裡頓時亮堂起來。她胡亂脫下大衣，把手機、煙、口紅、氣墊和鑰匙等雜物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來放到客廳的茶幾上，衣服随手一丢，人起身，又差點兒被絆倒。

她看起來瘦，實際上并非幹弱身材——線條很有力量，很美。

無形中，像是有着暗藏生機的張力。

“本科的時候，學校裡好多美女都去當模特賺外快了，我也有。”倪南醉着酒，卻是在收拾着白天沒來得及收拾的屋子。她自己住，難免淩亂。“我是覺得好玩，而且我也需要錢，所以我去了。也有些人呢，接了一些外圍的活兒，陪酒陪玩什麼的……”

她很認真地搖搖頭。“我沒去。”

倪南搖搖晃晃地到他面前，擡頭看他，說：“我享受自己的流動狀态，但是我有操守，你明白吧？是不是……覺得我挺奇怪？呃……你相信我嗎？”又醉又像是清醒的……她的眼神倒是直白。

季辰延不知道什麼時候扶住了她的手臂，垂眸：“相信。”

“那……”她又開始笑了，戳戳他的胸口。“你今晚，會留下嗎？”

他眼裡映着的，是她眸中的水潤，卻好像瞥見了燎原的火。荒野蔓草……遇火則燒。

他始終垂眸，卻沒再撥開她的手。“我不走。”

他從沒想過“無能為力”這個詞也可以放在這裡，他無法抗拒，無力厘清，究竟是情意，還是情欲……

她說得對，他本就是座冰川。可當遇上如此熱烈的她，他的确無法不為之所動。他對自己的定力，第一次有了無能為力……

倪南平時也算有鍛煉的了，但顯然體力遠不如他，所謂言語上的巨人，體力上的矮子……明明還是自己硬要貼上他的……

渴得不行，推他去倒水。

她伸手摸到煙和打火機，剛點上，他就回來了，睨她：“口渴還抽煙？”

她手夾着煙，就着他的手喝水，喝完了才覺得舒服些。

“累，讓我緩緩。”她像是埋怨他似的，可他聽完卻笑了。

“笑什麼？”她懵懵的，疑惑着。妝花了？

他把杯子裡剩下的水一飲而盡，說道：“反差有點大。”

她打了他一下，掌心“啪”地碰撞到他手臂上的皮膚，聲音清脆。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安靜。

倪南累得夠嗆，抽了快半支煙才緩過神來，下意識要找煙灰缸，卻又反應過來自己平時在家根本不抽煙。

反觀某人倒是除了臉上有點薄紅，其他的卻也瞧不出什麼。他方才就沒放開來，是顧着她的，她知道。

季辰延坐在她旁邊，被她出神盯得有些奇怪，見她夾着煙也沒再動，伸手要過來。“不要了？幫你解決掉？”

她忽然回過神來變了眼神，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有點兒小脾氣的樣子，一言不發地起身進了浴室。“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