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南被電話鬧得左右開弓，一邊一個手機，一個接電話一個回消息，看季辰延遞過來的航班界面，人忽然一愣，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全都是鎮定和冷靜，又因為是對着她，又多了些許溫柔。

倪南忽然心有所動，卻分不出神來多想，估算一下自己的時間，點了她能飛上海最快的一班飛機——

季辰延看她點頭，立即把手機轉回來幫她買票。

慢悠悠轉進來的時候明明沒有起風，此時倪南急匆匆地往回走，風不僅忽然變大，風向還跟她相反——耳邊呼啦呼啦全都是風聲，她停下來分辨了一下方向，手卻被他忽然牽住，溫熱的手讓她定下了心神。“這邊。”季辰延聲音還是很平穩，牽起她的手帶她往來時的方向走。

倪南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會完全無動于衷，但是他需要鎮定，無論是季辰延還是季辰，無論發生什麼，他都得鎮定。

馬不停蹄地回到家裡，她格外熟練，或者說已經是肌肉記憶地把剛塞進衣櫃底層的行李箱拽出來，衣服一件件地看似雜亂實則一件也沒偏離軌迹地被她丢進箱子，洗漱包、化妝包、雜物包、全都拉上拉鍊擺進行李箱，充電線被她随手一盤，迅速變成一個線圈，塞進了背包……

她忙中有序地拉上箱子檢查好随身要帶的所有東西，包括個人證件，拉着箱子出來的時候，季辰延也已經背了個背包在外面等她，見她收拾完了，手一伸接管了行李箱，輪子咕噜噜地轉着，兩人風馳電掣地趕到機場。

這個過程發生的太快了，倪南的意識默認了季辰延一直在自己身邊，直到人上飛機手機全部關了機才覺得不對，一轉頭，季辰延這個大活人真的在自己旁邊！

“你怎麼跟着我走，公司怎麼辦？”她終于嘴巴有空問出這句話了。

季辰延的手壓上她的手背，用了點力氣握緊了，再度緩解她的慌亂情緒。“沒事。這個時候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趕到上海。”

倪南強迫自己深呼吸，克制住滿腦子公私不分的思緒。“嗯。”他人都上飛機了，說什麼也來不及了，不過……他在，自己好像心安了一點，倪南目光落在兩人的手腕上，她上回買回來的手串裡有辟邪保平安的，兩人一人一條帶着……

“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就當給你壓陣了。”他低聲說。

倪南的心還是大，抽空還被感動得一塌糊塗了一下。

“謝謝你。”

他的手指輕柔地刮過她的鼻梁：“說什麼呢，用謝謝嗎。”

她閉上眼睛，雙眸熱意不減。

古代行軍打仗，主帥倒了軍心也跟着要散，放在現在也是一個道理。隻不過現在的情況更複雜，白盡航也沒正式和公司解除合同，但是人已經另起爐竈準備起鍋燒油了，在這緊要關頭還把自己給送進了醫院搶救……投資人又是奔着他來的，他這一出事，不免要讓人起疑心，本來還沒定譜的事忽然變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倪南又一次身不由己地身入其中。

不能亂，一亂兩邊都壞菜，倪南想着，投資人得見，得留住，這盤棋收不了，她得接着下。

那群懷揣着還熾熱着的夢想的小孩……

不能再被抽骨挖髓一次了，她想。

醫院那邊阿林守着，反正一時半會兒人還活着，倪南也就沒急着去見，反正在重症病房也見不到——她和季辰延直奔投資人即将下榻的酒店，何勝已經住那兒了。

大半夜的，這大男生也睡不着，索性在酒店大堂裡等她過來，見她風塵仆仆地來了還順帶捎着個人……不禁愣神了一下，這位是？

“何勝，這是我男朋友季辰延。”倪南迎頭碰上就給兩人介紹了。“陪我來的。”

“哦哦哦，哥你好。”何勝連忙同季辰延握了一下手，季辰延難得沒那麼冷淡，平和地跟他打了聲招呼。“你好。”

他拿了倪南的身份證去開房，留兩人接洽的空間。

她和白盡航兩人的處境彎繞沒空展開說說，倪南首先關心了一下何勝：“怎麼樣，還好嗎？工作室怎麼樣？”

何勝沒想到劈頭蓋臉的是一句關切，怔了一下，連忙說道：“我還好，就是他們還不知道出這麼大事，我給瞞下來了。”

“不錯，你這決定是對的。”倪南點頭說道，目光落在正在前台辦入住的季辰延身上，想到幾個小時前兩個人還風平浪靜地在逛三裡屯……不禁從肺腑裡壓出來一聲輕卻長的歎息。

她下午還沒想好這混水要怎麼處理呢，兩個電話直接給她迎頭澆了個出淤泥而挑染。

放不下手，也就别無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