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不近的距離,我卻清晰的看見他唇上的紋路,看得太入迷,以緻于他無可奈何的喚了我三遍。
“你是失魂了還是怎樣?”
等我回過神來,司徒律井已經來到我的榻前,俯身為我擦去嘴邊溢出的水漬。
我的鼻端,嗅到若有若無的熟悉的香氣。
我還在回憶,司徒律井就收了那張巾帕,氣味也從鼻腔裡消失了。
當時,我并未在意。
“你的傷口都結咖了,看來恢複的很好。”我的臉突然熱了起來,垂眸看他垂在身側的左手,手背上是一道紅褐色的歪歪扭扭的疤痕。
“是嗎?”他反問,語氣冷談。擡起手端詳了起來,嘴角卻帶着沉默的笑。
我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無聲的看着他。
笑,是在表達,我不會傷害你。
司徒律井慢慢擡起頭,預見了他擡頭動作的我,迅速的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我面無表情的看他。
“怎麼了?”他嘴角的笑意還沒消失,不過,我知道,這不是因為我。
我聽見自己說:“沒什麼。”
移開視線,不再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等我病好了,定要去買幾條魚來熬湯給你喝。”我想到吃些高蛋白食物能促進傷口恢複,他必定會需要的。
司徒律井聽了我的話沒有立即回複,這本就是一句家常話,一句不會引人注意的關心之言。
“不必,到街市買魚還需花銀子,你想吃什麼,我一并去河邊捕來。”司徒律井顧慮到我的經濟狀況并不想讓我破費,我擡眼看看這家徒四壁的景象,心下了然。
鼻端微微一酸。
不知為何,自遇到他後,我無端多愁善感起來。一些細微之處,就能讓我的情緒跌宕起伏。
“我沒有其他想吃的了。”我答。又言:“家裡沒有什麼捕魚的東西,你”
我話音止住了,隻見他走向屋内的角落裡,翻出破舊的魚叉和魚簍。我失笑道:“我實在是粗心,竟然忘記了這些家夥。”
事實是,自從穿越到這裡,我沒有對角落裡的東西進行整理,從未發現這些工具。
關于原身的過往,我隻知道是個遊手好閑的懶漢,街坊鄰居都這麼評價他,我自然也這麼以為,對于原身,我并不想探究過深。
“這些是我在路上撿的。”司徒律井糾正我話中的錯誤。
“啊?”我張開嘴巴,愣愣的道。他瞥了我一眼,轉瞬即逝的眼神讓我後背生出冷汗。
總感覺,他知道些我不知道的。
在他推開屋内兩扇木門時,我忙出聲說:“司徒律井,以防官府派人抓你,出行時務必小心謹慎。”
他點點頭,離開了。
我繼續躺在那張床上,于此同時,知府内,靈澤忙得焦頭爛額。
吳不可和孫寶成被派來守在梁贽煜的房門外。
“你說,咱們知府大人為何扮作姑娘,連我也被他蒙騙過去了。”吳不可悄悄的和孫寶成說話。
孫寶成神色晦暗,一反常态的不搭理吳不可。
“你這幾天也跟丢魂似的,沒勁。”得不到回複不能了卻八卦之欲的吳不可嘴角下撇,表示不滿。
“你再背後嚼舌根,我就再不跟你說話了。”孫寶成聲音嘶啞。
吳不可自言自語道:“真不知一個兩個鬧什麼毛病,一個裝女人,一個好幾天不來當值,一來就脾氣臭的很。”
此時,一個駝背男人在知府門口探頭探腦,被門口的差役一瞪就從這條道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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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我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樹上潛伏的烏鴉發出刺耳的哀鳴之聲,令人毛發悚立。路上僅有我一人,一陣陰風吹過,我立刻雙手合十喃喃祈求道:“弟子愚癡,犯下罪業,今弟子已悔過,還請寬恕則個。”
陰風散去,我身上冷汗涔涔,心中卻稍覺寬慰。
正待我繼續走時,身後傳來一個人的說話聲。
“你還想苟且偷生。”
我認出這人的聲音,轉身都不曾,便拔腿就奔。
那人雖身負重傷,但不妨礙其疾步如飛,登時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瑟瑟發抖,慌亂的跪下來磕頭:“師父,你原諒我這一回吧。”
那人不言,向我逼近。
我手腳并用往後撤去。
“師父......”
我的聲音愈來愈小。我知道,師父不會饒了我的,就算師父饒了我,金石國的那群豺狼虎豹也不會放了我。
“孫寶成,你遲遲不回金石國複命,昭樂公主大為不悅,為師,也是無可奈何。”那人說着話低低笑出聲。
我的師父,怎會無奈,他素來鐵石心腸。
就在師父的手指即将掐住我咽喉的時候,一枚石子飛過來,打偏了師父的右手。
師父竟然用右手,難道真的于心不忍殺我?
他是個左撇子,右手沒有左手用起來方便,師父殺人,最喜用左手,從未見過他用右手。這真是意料之外。
一個駝子從黑暗中走來。
“金石國的雜種,你也配在我面前殺人?”駝子聲音渾厚。
我立刻朝駝子爬去。
“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聲音大到破音。
駝子看我,又看看我的師父。
“我幫你對付他,可是有代價的。”在這危機關頭,我什麼都會答應他的。
最後,師父被駝子用一掌打在胸前。
他沒有對我師父趕盡殺絕,駝子道:“我不喜殺生,也不喜别人在我眼前殺生,你身上有傷,内力難以使出,我不會乘人之危,你快些滾罷。”
師父嘴角留下黑色血污,怒目而視後,不甘願的離開了。
“師父,對不起。”我心中有愧,看着師父的背影喃喃出聲。
“方才你答應我了,我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去辦。”駝子把我從地上抓起,附在我耳邊說了句話。
随着他話音落地,我的心情愈來愈沉重。
難道,真的要這麼辦嗎?
可是,我無路可退了。在生和死之間,我選擇了生。
駝子救我不是巧合,原來一切都是預謀之下的預謀,可是,我不能反抗,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