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人腸的嘴誇張的往臉頰兩邊裂開,做出一個好似吃了一驚的神情。遊千蹤覺得躊躇起來。他好像在今天以前,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不清楚。
“他,還能是誰!”萬裡針看向司徒的眼神不善,語氣更是帶着不屑。
“金石國的雜種喽!”
“你别說你今日拜托我來救的就是這位。”萬裡針的聲音如鐘杵搗向遊千蹤的耳膜。“若是他,我便不救!”
話音擲地有聲,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我方才聽那女子說甚麼司徒,想必此人複姓司徒,其餘的我并不知曉了。”段人腸的話音适時插了進來。
萬裡針的臉色愈冷,遊千鐘的心就愈發七上八下。
“前輩,你為何不願救司徒律井,人常言,醫者父母心,你真的能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此死掉嗎?”在萬裡針面色不善的離開茅草屋後,遊千蹤不顧手腳仍在顫抖,跌跌撞撞奔出門來。
萬裡針站定,孤冷的月光灑在他那隆起的背部。
“若有一人,害你妻離子散,你恐怕,比我還恨他入骨。”說完後,萬裡針轉身面向遊千蹤。
月光照的他臉色慘白。
萬裡針嘴唇顫動,艱難道:“看在是你,我才不在此時殺他洩憤的。”
“為什麼!”在萬裡針轉身走前,遊千鐘大聲問道。
漫天的月光像是紛冷的雪花,落在二人的眉間身上,兩個人影各自顯得寥落。
“還能是為什麼,你曾舍命救過我呐。”
聲聲喟歎,敲擊在遊千鐘的心上。
***
漫天的雪花堆積到腳邊,駝子一步一滑,面對欺壓而來的黑衣人,他的眼神落在那結冰了的劍刃上,上面仍在滴落着血水,混着雪,好生顯眼。
“為什麼要來殺我!我行醫天下,做事光明磊落,不曾得罪過貴人!”駝子已經被逼至懸崖邊。
此地寸草不生,人迹罕至,真真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窘困境地。
那黑衣人手握劍柄往前一刺,駝子堪堪躲過,卻被下一劍刺傷背部,駝子神情痛苦。新傷加舊痕,很快,駝子便痛苦的喘着粗氣,鼻尖哼哼不止。
“難道天要亡我!”駝子身後再退一步即是深涯了。
就在此時,有一個人手裡拄着枯樹枝,踏着雪而來。
那人閉着雙眸,穿着樸素的麻布衣,背後背着一個竹簍,竹簍裡滿是稻草編織成的草鞋。
看其模樣裝束想必是附近的村人了,還是個盲的。
駝子原本升起希翼的心又跌回了谷底。罷了,一介誤闖的村人,也擾不亂這既定的命數。駝子幾乎是認命般放棄了任何的抵抗,等待跌入深谷的苦痛抑或一劍穿心的難忍。
我救得了天下人,卻無一人能救我,駝子閉目前如是在心内慨歎。
“兄台,深米巷怎麼走?”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駝子睜眼,那村人用自己手上的枯樹枝抵在黑衣人的劍尖處,那一碰,悄然讓劍尖轉了一個方向。
駝子和黑衣人俱是大驚,甚麼樣的人竟然僅憑一根劈了叉的枯樹枝就能将那劍力隔開?實在有違常理。
黑衣人戒備的退開,方才此子悄無聲息的接近,雖是一副山野村夫的打扮,但說不準是駝子的同夥,做成這個樣子來讓他放松警惕。
那村人覺得手裡樹枝所觸的東西後撤了,于是上前繼續用樹枝在半空中摸索碰蹭,口中道:“我走了大半日的路,都沒有人能請教,此時幸遇兄台,還請幫我一幫。”
語氣急切,不似作僞。
駝子本可以趁機逃走,卻念及若是自己趁亂逃脫,那黑衣人惱怒之下不免會誤傷這位無辜的村人。
正在他兩廂為難時,黑衣人發作,劍亂砍亂刺。出人意表,村人似有神助,幾個扭身就躲過了襲擊。
“不想萬裡針你竟然有同夥在這候着,真是小瞧你了,但是,縱然如此,你也逃脫不得!”
若是黑衣人先前還懷疑此人身份,現在确有十足的把握認定二人是一夥的。無端端的,偏生是駝子危機之際來了個程咬金,若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恰巧在此,就是傻子也不信。
“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看劍!”黑衣人使出全力旋劍刺出。
駝子但聽那村夫淡漠地說道:“我看不見。”
縱使是危機時刻,駝子也笑出了聲。
黑衣人聞言,更為惱怒。
這一年,是嘉順十七年。
那一日,恰是冬至。民間的習俗是冬至日吃角子,以求帶來好運和吉祥。
幸運的是,雖然這一年的冬至村夫和萬裡針都沒吃上一頓熱乎的角子,但是往後的許多年裡,不曾缺席過每個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