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不可将此處草草收拾了,按着腰間的劍往人聲嘈雜處奔去。
“幹什麼!大聲喧嘩,輕浮躁動,喪失綱紀!”他挺胸擡頭,用劍鞘撥開圍觀的人群。
“吳爺,有個妖人來府中鬧事!”府中打雜的提着燈籠谄媚道。
“就這!讓我把他趕出去,什麼人也敢”他本想說什麼人也敢來宣州知府的府衙鬧事,實在是找死。
當腳踏進衆人的中心,視線落在來人身上時,吳不可的嘴巴立即閉上了。這妖人一頭蜷曲長發松松垮垮的束着,在昏暗的夜色下皮膚陰森森地冒着白光,一雙蛇眼犀利地瞪向自己,偏一襲紅紗裹身,露出半邊的肩,再看那伸出的五爪,指尖皆是绯紅的血色。
好生奇特,卻也讓人看上一眼就銘記終身。吳不可肯定自己從前從未見過此人,也素來不聞府中何人會與這般人物結仇納怨。
“你是何人?來府中所為何事?”吳不可欺軟怕硬,本想在府中衆人面前顯顯威風,卻也猜測今日是踢到鐵闆了。雖有退意,但衆人眼下見着,他也不好告退不是,隻好硬着頭皮問。
衆人口中稱呼的妖人正是從蟬郎身邊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的靈澤。靈澤得了蟬郎的允諾,忙奔至此時已是月上柳梢。他知胞妹一向守在梁贽煜身邊,方才去那處尋她,卻不見人影。
雖隐隐知胞妹或許遇到不測,但親眼見了,仍忍不住心下發寒。情急之下,在府中現了身。
此時,似有個主事的過來了,靈澤收着心中的怒氣道:“靈澤何在?她不是一向在府中的嗎?”
吳不可聽了,知道是專為梁贽煜身邊的那個圓臉婢女而來,心下寬松,他人恩怨,隻要不波及府中衆人便是。
“她未時便出了府,身邊差了其他婢女看顧知府大人,其他的我們也是一概不知啊。”吳不可又道:“現下已是華燈初上,她許是今日不會回來了。”吳不可采取緩兵之計,他是不敢趕走這人的,隻好能拖的一時便拖一時。
“你們給我去找了她來!”靈澤心頭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他等不了了,蟬郎未必能給他那麼多時間等待了。
人群開始焦灼起來,卻都沒有行動。
他蛇眼一眯,腳步往後撤去。
衆人都猶疑他下一步的動作,便見這妖人折身去了西邊廂房。
“不好!那裡是知府大人寝居的地方。”有人迅速反應過來,卻每一個人敢上前。
萬裡針在角落裡看見此景,心内怒罵一聲窩囊。他悄悄跟上,恐靈澤對知府大人不利。
萬裡針受皇上所托為梁知府醫疾,但皇上告誡此事需要暗中行動,所以,他不宜在此處現身,但此時也知輕重緩急,若梁知府被奸人所害,他恐怕會罪加一等,想到此處,也想到聞人韻,心内更是惶恐。其妹靈澤已身死,屍身就地掩埋在遊千蹤的茅屋籬笆旁,這蛇眼男子恐是會大失所望,想起從前曾于其交手,蛇眼男子招式古怪,若非上次有白衫郎君相助,萬裡針自認不是其敵手。
這廂兩人往那一處去了,院内衆人皆以吳不可馬首是瞻,未有一人輕舉妄動。吳不可心中有事,此時趁着大家心思慌亂,借着出恭之機大搖大擺的走了。
昨夜吳不可正在南風館飲的不亦樂乎,喝得迷蒙之際,摟着一個紅倌自去了榻上。還沒有行那雲雨之事,就迷迷糊糊的眠了去。覺中盡是光怪陸離之事。卻慢慢浮現了死狀可怖的孫寶成,孫寶成那空蕩蕩的胸膛灌進風來,夾雜着血腥之氣的風湧向動彈不得的吳不可的臉上。
吳不可眼也眨不下來,隻能心驚肉跳的看着這可怖的場景。孫寶成鬼聲陣陣,聲聲怨道:“吳不可,你欠我的,我現在來拿了。”
吳不可隻覺可怖的緊,欲往後縮,身子卻動彈不得半分。他隻能哭爹喊娘,喊的累了,也不見孫寶成有甚動靜,隻那□□糜爛的樣子和令人欲嘔的屍臭味一直在。
“拿命來,還是了我一樁心願?”孫寶成終于道。
吳不可一聽,竟然是有轉機,翹起的頭發都柔順了下去。
他自覺理虧,從前孫寶成待他是不薄的,他卻對孫寶成百般侮辱。“孫弟弟,你我是好兄弟,同在一處當值,你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隻管對哥哥我說了,哥哥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替你實現那心願不可。”
吳不可說的聲情并茂,幾乎有些感人肺腑了,連他自己也要信以為真了。忽悠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也忽悠了。
“吳不可,下面的日子不好過,我孤孤單單一個人也沒個伴,若是你食言,你知道後果的。”孫寶成聲音凄厲。
吳不可隻見孫寶成擡起手慢慢掐向自己的脖頸......
随着呼吸愈來愈急促,吳不可大叫一聲從夢魇中醒來。他大汗淋漓,心窩砰砰作響。正在神魂驚懼之時,一隻冰涼的手摸向他的脖頸處。
“啊”吳不可彈跳下床,防備的看向榻上。隻見榻上正是方才的紅倌,紅倌被吳不可甩紅了手,嬌嗔道:“吳爺,你這是作甚,手打的小人那樣疼,你也不憐惜憐惜人家。”說着,竟委屈的眼中帶上淚花。